七也沒打算等他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最喜歡吃松子,特別喜歡吃,假若桌子上放著那麼一碟,我就總想伸手去抓幾個吃。且我也知道你並不愛吃這個,哪怕是塞到你的手裡你也會扔掉或是放回去。”
說至此處,見燕九少爺停下了翻書的手,望著窗外初升的月亮似有所思。
燕七靠在引枕上,繼續說道:“所以就是這樣咯,不喜歡的,別人硬塞給你,你也不會要;真想要的,只要眼睛看得見,就會想法子拿在手裡,旁人攔也攔不住。”
“他會是哪一種?”燕九少爺終於開口了,慢吞吞的,偏著臉,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
對於他的父親燕二老爺,燕九少爺和燕七一樣全無印象,或許有著本能的對長輩的尊重,但說有多親近,卻是勉強。
“不知道。”燕七如實道。
“如果他伸手接了呢?”燕九少爺慢慢地問。
“我說了,如果他喜歡這個,誰也攔不住。”燕七的語氣意外地冷淡。
“娘怎麼辦?”燕九少爺終於表現出了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擔心與脆弱。
燕七也是罕見地嘆了一聲:“娘怎麼辦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是我,丈夫當真伸手接了那小妾,我會去丟個銅錢看一看。”
“丟銅錢做什麼?”燕九少爺問。
“正面代表丈夫,反面代表小妾,丟個銅錢,哪一面朝上,就殺掉哪一個。”燕七的語氣就像在說“哪一個包子大就吃掉哪一個”一般,末了還補了一句,“如果銅錢立住,就兩個一起殺。”
“……”燕九少爺丟下手中的書,起身向著這廂走過來,“你太兇殘了,我為我將來的姐夫表示由衷的同情。然而殺了他們你也要償命,並不划算。”
“我做得隱蔽點就是了。”燕七道。
“怎麼隱蔽?”燕九少爺問。
“殺了他們之後我就隱蔽起來。”燕七道。
“……”
被燕七逗了兩句,燕九少爺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轉,坐到炕桌的另一邊,從身後的烏漆戧金臘梅紋炕頭櫃裡取出個黑漆螺鈿圓盒來,把盒子往炕桌上一放,用下巴示意他姐:“開啟。”
燕七把盒蓋揭開,見裡面黃澄澄圓溜溜地碼著一盒子小點心,奶蛋香撲鼻而來,燕七的一隻手就伸了進去:“蛋奶甘露酥?你還藏著這個。”
燕九少爺支起下巴:“其實你最愛吃的不僅僅是松子吧。”
“好吧,其實沒有什麼不是我最愛吃的。”燕七已經開吃了。
燕九少爺就有種投餵家養寵物成功的即視感。
補充了幾塊飯後點心,燕九少爺看著他姐起身,蓋上盒蓋,抱在手裡,然後就要往外走,這是連吃帶拿,如此地理直氣壯。
“雖然攔不住,”他姐邁出房門之前轉回頭來對他說,“但總可以給娘去個信提前招呼一下,信到的總比人快。”
燕九少爺也有這樣的打算,送了他姐出門後就坐到了書案前鋪紙蘸墨,然而提著筆盯了紙半晌,落下去的卻只有三個字:宋秋盈。
宋秋盈,是燕三太太的閨名。
燕七抱著食盒回到自己的院子,進屋也坐到了書案前,陳八落留了作業,無非也就是些抄抄寫寫的東西,用了半個時辰完成,燕七就又抽出張杏箋來,讓烹雲取了塊泛著綠的墨過來磨,這墨是崔晞送她的,寫出來的字也是墨綠色,襯著杏黃色的紙很是好看。
她也得給燕二太太去封信才是,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這種事,怎麼也得她來幫著自家老媽分憂解難,雖然她對這事也沒有什麼經驗。
寫什麼好呢?“老媽,你妯娌閒得蛋疼給你使壞,想要給我爸身邊塞小妾呢,你小心著點啊,不行就直接弄死在邊疆吧,反正那邊地廣人稀,弄死了直接往沙漠裡一埋,多省事。”
燕七很想這麼簡單粗暴地寫過去,可她這位便宜媽雖說是武將世家的閨女,但沒學過武啊,空有一腔千里尋夫之勇,卻沒有信手殺人之膽……當然,這膽一般人都沒有好吧。
燕七一直琢磨信的內容直到煮雨來催著洗漱就寢,最終還是決定直接找責任人說事——燕二老爺,她爹。她這個傳說中的爹這麼些年從來沒有給她姐弟倆寄回來過隻字片言,要說的話都由燕二太太在信中代勞了,而燕七姐弟倆也沒有直接給他寄過信,想問的想說的也都只寫在給燕二太太的信裡,燕七覺得這個人有點像傳統的古代家長,不苟言笑,刻板守制,與孩子之間總保持著不允逾越的距離感。
這是燕七寫給他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