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退回原處坐下,舉起茶來輕啜了一口,然後又抬起頭來,說道:“如今我既要拒絕令叔的提議,令叔為了愛女,自不會輕易放手。而我也擔不起縱子禍亂閨闈的名聲,依你之見,我該如何是好?”
此話雖是詢問,但是他臉上卻不見絲毫憂慮。他自己身居高位,長年與文官們玩弄權的把戲,身邊又有著陳士楓這樣的謀士,哪裡會連這點小事都要來問她?可見還是試探。
謝琬站在距他五步開外的位置,微笑道:“大人解不開的難題,民女更是無可奈何。不過,民女幼時曾經遇到過一個乞丐,他被狗咬傷了,路過民女家門口的時候見民女正拿著些銅錢在玩耍,便想騙我的錢去治傷。民女雖然不在乎幾個銅板,也願意送他去就醫,但是卻不甘心上當受騙,於是不肯。
“那乞丐便在我面前假摔在地,只說是我撞傷了他。他在大街上叫嚷引來了許多人,直說是民女打傷的他,要我送他去醫館,並且還要去衙門告我故意傷他。民女百嘴莫辯,無可奈何,最得只得給了些錢予他。民女的錢雖然還是施予了出去,但是給多給少便由我了。”
魏彬端著茶,微笑道:“那麼,姑娘豈非還是吃了虧?”
謝琬淺笑道:“人到了漩渦裡,哪還能不溼身?只是溼身終比被淹死要好。”
到了這會兒,已經不能做完全沒有損失的打算了。
一來魏彬多耽一日就要多面臨一分差事的壓力,二來謝葳下了這麼足的本,謝榮不討回點什麼,他不可能罷休。而這對於魏彬來說,終究不是個有利的事。他自己方才不也說,要保持好與謝榮的關係不破裂麼?可見還是想給自己將來留條後路的。
所以,這件事魏彬必須得安撫好謝榮,才可能善終。
魏彬沒有再接謝琬的話,慢條斯理把碗裡的茶喝完,只是將茶碗放下,施施然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房了。”
說罷,慢悠悠走出了門去。
謝琅連忙與謝琬程淵相送到院門口,等他們拐上了去瀟湘院的路,三個人才在門下相視互望著。
程淵道:“魏大人夜訪頤風院的訊息,這會兒應該已經落入大家的耳裡了。”
方才他雖然一言未發,但是卻知道謝琬請他過來是為掩人耳目,畢竟魏彬此時的動向具有十分的敏感度,他攜陳士楓夜訪頤風院,難免不會讓人把二房兄妹跟眼下這件事聯絡起來。而謝琬自從舉證完謝棋之後明面上就再沒插手過此事,以謝榮那樣堪比比干的心竅,若是懷疑到謝琬頭上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她只能把程淵請過來,以談論詩文的名義陪客。以這樣的名義,又有這麼多人在,會聯想到謝琬身上去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起碼也能暫時矇蔽謝榮一陣子。
103 內心
翌日用罷早飯,陳士楓去請來了謝榮。
謝榮一進門便溫文爾雅地衝魏彬行禮,又問他道:“昨夜月黑露冷,大人歇的可好?”
魏彬也不動聲色道:“月黑露冷,正是好睡之時。承蒙微平關照,在貴府叨擾這幾日,十分愉快。”
他就不信謝榮會不知道他昨夜去了頤風院的事,但是人家不提,他自然也不會提。
兩廂分賓主落坐,魏彬道:“老夫明日就得回京了,今日請你來,是為著兩家兒女之事。”
謝榮目光微閃,溫聲道:“悉聽大人示下。”
“素聞令嬡賢淑大方,才貌雙全,我亦有意與你結下這秦晉之好。只是暹兒少不經事,又且頑劣不堪,至今渾然懵懂,實非令嬡之良配。結親之事,便且作罷。來日微平官運亨通,帶契妻女,令嬡自然能尋得更好的歸宿。”
魏彬說這番話,面上仍然如平日般和煦,但是話語裡卻有面對下屬時的肅然與威嚴。
謝榮兩手扶膝穩坐圈椅之上,雙眼望著地下,並不是悵然若失的神情,而是一臉的若有所思。在魏彬的官威面前,他竟然也並無忐忑不安之態。而他的不語,也讓陳士楓往魏彬處看了眼。
魏彬不為所動,依然坐姿端凝。
片刻,謝榮微微嘆了口氣,抬起頭來,說道:“下官仰慕大人風采已久,兩家擁有如此緣份,卻不能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實令下官感到遺憾。不過,既然大人主意已定,下官也只有遵從。下官敢問大人,小女日後,應該如何自處?”
魏彬緩緩看著他:“你進翰林院也快兩年了,年前翰林院有個侍講的缺,明年五月吏部有個員外郎的缺。你要哪一個?”
謝榮一怔,面上的平靜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