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她來此,是受一位故人所託,那人,愛了他姑姑一輩子……那就是舒鼎天吧?
那麼……舒斷念就是姑姑的兒子?
久遠的記憶紛至沓來,他想起許都城外,他跟舒斷念交手,而趙姑娘曾經說他跟舒斷念是兄弟,雖然那時候她說只是隨口一說的玩笑話,但如今想來,那時候她就受了舒鼎天所託,知曉一切了吧?她怕他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傷了舒斷念,知曉真相後會後悔,才會提醒他手下留情……
蕭無淵冷著臉道:“舒鼎天此人,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無博的話雖令無雪和舒鼎天拔劍相向,然他的話卻並沒有錯。自古正邪不兩立,被舒鼎天迷惑是無雪的錯。”
“不,爹,舒鼎天他……他對姑姑是一片真心的。”蕭逸鳴下意識地反駁道。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舒鼎天臨死前唯一惦念的,是想要知道他姑姑是否還在世,舒鼎天當年……是真心愛他姑姑的吧?
蕭無淵皺眉:“逸鳴,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邪教之人心思詭譎,他們的所謂真心,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手段罷了!”
“我……我……知道了。”蕭逸鳴眉目間掙扎半晌,最終化為頹然,沒有再反駁。他曾經受到他爹薰陶,也一直認為邪教之人無情無義,斷然不可相信,可他姑姑和舒鼎天的事,讓他動搖了。只是,他知道跟他爹理論毫無用處,只能得一頓斥責,便閉嘴不語。這是他第一次壓下自己真正的想法,沒有跟他爹爭論到底。
“誰?!”蕭無淵忽然眉頭一皺,看向那巨石處。
與夜色似乎融於一體的黑衣人慢慢走出來,暴露在月光下,那豔麗的容貌冷冷地彷彿結了霜。
“舒斷念……”蕭逸鳴喃喃道。不……他應該叫他表哥才對。
蕭無淵並沒有見過舒斷念,然而一看到舒斷念,他就知道他是蕭無雪和舒鼎天的孩子。
“你什麼時候闖進來的?有何目的?”蕭無淵冷聲道。在他看來,舒斷念是被舒鼎天養大的,那就跟他蕭家沒有半分關係。
“爹……”蕭逸鳴猶豫地看了蕭無淵一眼,他才剛被舒斷念爹孃的事所震撼,這會兒見自己爹對舒斷念如此冷厲,不禁有些於心不忍。他恍惚間想,舒斷念從小沒有娘,不就是他蕭家造成的嗎?
舒斷念也不知聽到了多少,此刻那妖冶的面容上卻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他扯了扯嘴角,嘲諷地笑道:“果然不負我所望,所謂的正派人士,也不過都是些藏汙納垢之人。”
蕭無淵握緊拳頭,擺開了架勢:“既然你今日闖進來,便不要走了。”
“爹!”蕭逸鳴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一把拖住他爹的手臂,對舒斷念道,“你快走!”
“逸鳴,你做什麼?放開!”蕭無淵惱怒地厲聲道。
舒斷念也沒想到蕭逸鳴會唱這一出,只怔了怔,便毫不猶豫地越過二人,飛快遠去。
“爹,他是姑姑的兒子!是您的外甥!”蕭逸鳴喊道,“就不能放過他這一次嗎?”
蕭無淵一把甩開蕭逸鳴,怒瞪著他:“逸鳴,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正邪不分?他是你姑姑的兒子,但他也同時是舒鼎天的兒子,是如今血翼閣的閣主,武林的大患,將來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蕭逸鳴看著蕭無淵,眼眶有些泛紅:“爹,當年是我們蕭家對不起姑姑,害她如今瘋瘋癲癲,您都不會覺得內疚嗎?”
蕭無淵沒有再去追舒斷念,他看著自己這年幼的兒子,半晌說道:“逸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是無雪的哥哥,但我同時也是崆峒門門主,是武林盟主,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整個正道。你可明白,只要舒斷念是你姑姑兒子一事洩露出去,我們蕭家在整個武林將無法立足。”
蕭逸鳴垂下視線,他不是不懂那些,只是他無法認同。
蕭無淵長嘆一聲,問道:“你姑姑這會兒如何了?”
見蕭無淵轉移了話題,曉得他並不會再去追舒斷念,蕭逸鳴心中一喜,連忙說:“我剛才只顧著救趙……秦姑娘了。啊,對了,秦姑娘她不知此刻如何了,我……”
蕭無淵道:“舒斷念如今暴露了身份,勢必會盡快離開下山,而你那位朋友,又無人去找她麻煩,不會有事。你先與我下去,待會兒再回去也來得及。”
蕭逸鳴這會兒也不好說趙以瀾跟舒斷念是有舊怨的話,他今日忤逆他爹太多次,勇氣已經用盡,想想看趙姑娘那麼聰明,只怕早就找地方躲起來了,也不怕舒斷念找到她,便點點頭,隨著他爹重新下了地下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