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么道:“不知管勾所說‘大意輕敵’是哪個敵?”
她哼了一聲,“你如今這般出風頭,最想你下去的是誰?”
阮小么笑了笑,再次拜道:“弟子明白了。”
初春考定在立夏一日。天氣漸漸炎熱,眾弟子們經過一月緊張的溫習之後,終於不得不迎來了這一日。
此次春試在一處名為習香園的地方進行,所處是一間極大的園子。也是露天席案,各人盤膝而坐,各有考題封卷。習香園中,或坐或立著二十來位大人,無論有無品階,一律著緋紅衣裙,只腰間朱秀的玉帶不盡相同,昭示了各人的地位。
為首的女官正是三月前入院考時坐鎮的那位,便是太醫院的副使,腰上一條嵌紅玉錦帶。雖瞧著年輕,但面容莊肅嚴謹,不苟言笑,令人見而生畏。
銅鼓敲過一便,眾弟子便開始答題。
四院只在一處考。各著衣飾不同。清院著青灰色、靜院著銀灰色、德院著秋煙色,只明院是明麗的硃紅色。
一處處皆有不同,向來不在人前現身的明院弟子們也各個都來了考場,只是玩筆頭的玩筆頭、亂畫的亂畫,俱是幼齡女子,外頭竟還有一幫子丫鬟等著。
反觀另三院,各個如臨大敵。面色緊張,有的苦思冥想、有的奮筆疾書。
阮小么這頭,共有兩張試題,一是最基本的藥物知識,此一輪簡單的很。第二便是與眾弟子都不盡相同的問題。分發的試題面熟的很,上頭寫著:一獵戶上山打獵。被莽獸咬斷腿骨,該如何醫治?
她突然記起了餘村的那個大小夥兒——伯勞。
這試題看著簡直是為她量身而做。當時伯勞的情形與這題上寫的不正是分毫不差麼?
餘村的一段日子,如今想起來,真是既恬淡又灰暗。她在那處過了幾月與世無爭的生活,而又是在那處。心裡頭所有的希望都被掩蓋,此後的人生又重新換了個樣。
好在現如今蘭莫已再管不了她,縱使有幾個小蝦米在她身旁,也無關緊要。她是放歸了叢林的鳥兒,再受不得他控制了。
定了定神,阮小么開始答題。
她細細將柳木接骨的那段事寫成了答案,文不加點,不一刻便做成了。
半場之間,那副使下來繞了一圈,在弟子們的答題上各個掃視了一遍,然而在看到阮小么的答案時,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又多看了一眼,這才走了過去。
初春考一結束,弟子們便炸開了鍋。
阮小么收拾得慢,一出習香園,已瞧見好幾人圍在一處嘰嘰喳喳地討論,見她來了,忙招呼了過去。
聲兒最響的正是李初九,她拉住阮小么,問道:“你那出的是什麼題?”
眾人也都望了過來。
阮小么道:“腿斷了,如何醫治。”
李初九似沒聽到想象中的回答,皺了皺眉,想了一圈,尚有些不信,“不是吧?想必你的題要簡答許多!”
她那紙上的問題是害了痢疾該如何醫治,塗塗改改,費了好一番心思,才寫出了個還算滿意的藥方兒,也不知可不可行。
多的是人與李初九的想法相同,阮小么在院兒裡宣告如此之大,必有上頭罩著,那試題定然也是簡單的很。
阮小么道:“試題乃是大人們所出,我還蒙你不成?”
“那你寫的答案……”她還不死心。
後頭突然傳來了幾道不耐煩之聲,“考完了速速回屋,莫要在外頭擠著!明日還有下一場考試,都回屋看書去!”
是幾個院兒的掌事們。
弟子們一鬨而散。
阮小么也得以解困,閒庭散步回了去。
李初九等著回屋再來問她,然而阮小么卻沒有回屋,轉去了經綸閣。
兩扇大門朝外而開,迎客進入。閣子裡頭敞亮軒朗,只無一人在此,針落可聞。她沿著一排排書架子向內走著,叫了一聲,“阿福?”
最後一排書架後頭起了些動靜。
顏阿福正躲在一堆故紙堆後,神色低落,沉默了良久,小聲問道:“考得如何?”
“應該還好,”她道:“你在這處做甚?”
“……書裡生蟲了,我撿一撿,找個晴日攤出去曬。”她道。
阮小么道:“此次考的是腿斷了如何醫治。我答了柳木接骨,也不知可不可行,不如你幫我看看?”
她愣了一下,雙眼稍稍一亮,想了片刻之後,從旁邊幾排書架上各取下了幾本書,一一尋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