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罵著,“豬油蒙了心了!你怎敢這般大放厥詞!”
她們口中的“皇上”似乎並不存在,然而終於又用低沉冷淡的聲音說了兩個字——“閉嘴。”
阮小么腦子裡亂哄哄的,像有無數紛亂的記憶與思緒在飛騰,一片片閃瞬即過,讓她抓不住任何一件東西,然而長月那句“究竟出了何事”就如一顆根鬚堅長的老樹,牢牢紮根在了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遲鈍地想,“什麼叫出了何事?誰出了事?為什麼要告訴我?”
然而蘭莫已經進屋了。他淡漠的神情在看到蜷縮成一團的阮小么時凝了凝,有片刻間,只是站在屋前,沒有動彈。
一切放佛回到了兩個月前,頭一回他在此屋中看望她時,他仍是這般揹著光,光暈在輪廓上凝固、流轉,放佛他成了天子的那刻,便當真成為了蒼天眷顧的天神,連往日的鐵血殺伐都成了一身莊嚴。
而阮小么又瘦了回來,壓根不像個已有三個多月身孕的女人,她眼睛很大,從來都像是蘊著一汪水汽,黑漉漉的,總能看到人心底最軟的一塊角落,只是眼神中的迷惘漸漸褪去,又換上了那副水波不興古井無波的神情,只有在生氣時,神色才會變得稍稍生動一些。
她像是在籠中被關久了的鳥兒,縱然有著一身翠羽紅喙,也是沒了靈氣。
阮小么已經坐了起來,無需丫鬟幫忙,自個兒慢慢穿了外裳,道:“皇上來了。”
蘭莫如往日一般,坐在了離她不近不遠之處。
“你想出去?”他問道。
阮小么道:“說這有甚意思,總之你也不準。”
許是睡的時間長了,她系肋下帶結的手不自覺有些抖,被他穩穩握住,替她繫牢了繫帶。
往日在家時,都是察罕幫他做的這般事。他的手與蘭莫的不同,更粗糙一些,也更溫暖一些。阮小么鈍鈍想著,微微低頭看著蘭莫,這個角度,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瞼的睫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隨著他每一次眨眼,都輕微抖動著,給他生冷的模樣添了一分柔軟與溫文。
蘭莫替她繫好了帶子,很自然地抬頭捧著她的臉頰,在面上烙下了一個吻,又一點點留戀到了唇邊,看著她午睡剛起,變得嫣紅的唇,輕輕吮吸了上去。
乾燥溫暖的觸碰讓阮小么想起了察罕。她心中某一處又開始痠疼了起來,那感覺揪著她不放,又苦又酸。
再這麼被關下去,可就真一輩子見不著他了。
阮小么心中難受萬分,感覺著蘭莫漸而炙熱的氣息,怔怔的溼了眼眶。蘭莫一點點吻著她,兩個月來,與她從來都是蜻蜓點水一般,不遠離,也談不上親密,此時的慾念才被真正挑撥了起來,越是深入,越是欲罷不能,又扣著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阮小么沒有反抗。他正覺得滋味柔美難言,忽然唇上又似乎沾到了一些溼意,卻是她不住地哭了起來。
“你……”蘭莫一怔,稍稍離了她。
阮小么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哽咽著道:“他還好對不對?他是不是在找我?”
那隻捏著她手心的手越來越緊,甚至讓她生出了一種被狠狠攥在了他手中的感覺,然而最終,蘭莫還是放開了她,原先的溫情已然漸漸消失,凝固在了他眼底的冷意中。
蘭莫站起身,低頭望著她,半晌,用平板無波的聲音道:“他很好。”
阮小么怔忪在榻上,衣裳還不算整齊,往日的惱怒憤恨都化成了滿心的沮喪與無力,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打溼了擁著的一塊被衾。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七月十五日時,大清早阮小么便見了窗外不遠處掛了八角的七色燈籠,各處都結了明黃的綢子,丫鬟們也拿了經幡蓮蒲來,置在屋院各角,併發了各丫鬟一串五十四顆香木念珠,以沾了香灰的水洗淨了屋子,笑盈盈向阮小么問了早。
阮小么奇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這般莊重?”
“姑娘你不記得了?”長月笑道:“今日是盂蘭節,宮中往年都要大慶一番的。”
她恍然大悟。
北燕與中原習俗相似,也重佛法,先帝每到佛節,必要祭祀太廟、拜佛求神,廣施粥食。如今蘭莫上臺,正遇上第一個盂蘭節,自然要好好慶賀。
只是此事與阮小么也無甚干係,她到底也是出不去的,慶不慶祝的,宮中也沒人盯著。
這後宮中女人甚少,她也不知道蘭莫登基之後,究竟有沒有納新妃,不過照著他每日都來這小院的行為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