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哥看看她的臉色,忽然又不說話了,推她向樓上去:“快睡快睡!眼袋就要掉到下巴了!”
珍娘作勢要打他,鈞哥笑著躲了。
日子如水般從指間劃過,越到大事臨期,越過得飛快,轉眼間,離徐公公進城,就還有一天時間了。
湛景樓裡外一應俱全,什麼都預備下了,珍娘細心將一切細節考慮到位,什麼也不缺。
饒是這樣,文亦童還每天不停地送東送西過來,一是示好,二來也好比對外放風,更隱隱有宣示主權的意味在內。
城裡本就閒言閒語地風傳不斷,經他這麼一來,愈發如火上澆油。就算東西珍娘一件不收都退了回去,還是編排出各種天花亂墜的胡言亂語出來。
正文 第273章夜行者
鈞哥是個火燥性子,聽不得這種話,客人們提起他就要跟人家吵,梁師傅說過幾回不聽,珍娘無法,只得將他調進後院,在廚房裡打下手。
鈞哥愈發氣悶,甚至幾天也不見個好臉色,珍娘忍著沒有說他,知道他是為自己好。
程廉倒是再沒來糾纏,不過後巷前門處,程府的下人倒是從來不斷地總守著,怕珍娘跑了似的。
因此珍娘一時倒沒尋出空來,去見程夫人。
終於到了這天晚上,因明日午間徐公公就到,程廉早早出城歇在郊外,好早起迎接,珍娘得信知道他不在家,眼珠一轉,想出個主意來。
夜裡過了亥時三刻,後巷裡的守著的人幾乎都靠牆而眠了,忽聽得湛景樓後門響了一聲,其中一個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忙又推身邊:“都快起來,那頭有動靜!”
說時遲那時快,不待這裡有反應,後門洞開,一道白影箭一般的射了出去,眾人還沒看清,早已經跑得沒了影。
這下眾人心裡可發了急,老爺千叮囑萬囑咐不能放跑了姓齊的丫頭,若真錯失了手,這罪名可不小,甚至兄弟幾個可能要掉腦袋的!
於是二話不說前門也跑到後門這兒來幫忙了,後門的更不必說,你向這兒我向哪兒,轉眼就向各個可能的方向快腳飛奔而去!
外間雞飛狗跳時,湛景樓前門口,一個瘦長的夜行者,正靠在門縫裡向外張望,待門口人走光了之後,展眉一笑,輕開門慢提腳,輕輕鬆鬆走了出去,幾乎沒聽見聲音,門又被人從裡頭合上了,夜行者腳不沾地地走了巷口,黑麵罩下只露出一雙精光湛湛的眼睛,並隱隱含笑。
其實剛才後門處出去的是一隻野貓,午後夥計們不知從哪兒抓來的,梁師傅給用白布再從頭蒙到腳,臨放出門時給它尾巴上撒了些水,頓時這傢伙就火箭似的竄出去了!
那些人看見的,就是這位好漢!
夜色濃重,那幾個人本就似夢似醒,知道珍娘一向喜歡穿白的,又看見個白影過去,也不管是大是小反正有東西出去了,哪有不追的道理?!
三十六計之調虎離山!
珍娘此時自為感覺,兵書學得很好,很到位,也算活學活用了。
從自家走到程府後門,珍娘只用了片刻,一來走得熟了,二來心急。
後門處有個老家人正在打盹,珍娘悄悄走上去叫醒他,向手裡塞了些碎銀子,此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珍娘進去了。
進門後早有人接應。
原來白日珍娘便向買辦家裡送了信,買辦回了夫人,買通了值夜的家人,在二門外夾道里候著,此時果見珍娘到了,二話不說便領了進去。
珍娘一路摸黑進了夫人小院,進門就覺出了死氣,沉甸甸地迎面而來。
院裡的花草愈發凋敝,秋風吹得遍地落葉,也無人清理,隨處堆起。
業媽媽自然是不在了,幾個丫鬟也都垂頭喪腦,一臉的晦氣,看見珍娘也不打招呼,撈起門簾示意她進去就是。
珍娘進門嚇了一跳,本以為夫人該臥床不起的,沒想到正正經經坐在外間正榻上,一身縞素,頭上連根簪子也不插,亂蓬蓬地用塊白布扎著,沿額角一圈,好像在帶孝。
“你來了?”夫人冷笑一聲,好似地獄裡的厲鬼,難看之極,陰森之極。
珍娘卻不怕,知道這是被程老爺氣的,說實話她倒有些同情對方。
“乾孃怎麼樣了?”珍娘不坐下首,卻走到夫人身前,屋裡暗慘慘的,只有一根白燭燃在桌上,珍娘就光下看,忽地又吃一驚。
不過大半個月沒見,程夫人身上臉上就幹得沒了肉,只剩下一層皮裹著,乾枯臘黃不說,眼裡也沒了神氣,再說難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