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一下鬨然笑了起來,閔大則毫不留情,一個接一個,都在頭上賞了爆慄:“要死了一個個的!這話也好隨便說的?我家秋師傅是什麼樣的人?她一個農女怎好配得上?”
聲音到了最後,帶上三分顫抖,因連閔大自己也看出來像了,只是不可承認。
為什麼不可?
實在有深重的緣由。
夥計們抱頭,也有不服氣的:“哎呀我的好閔師傅,你這可是老眼光了!她怎麼是農女?農女也能進得宮家的門?如今咱們巡撫程大人,不知多少器重她!就連程夫人也在夫人們面前多有舉薦,不然今日能輪到她來主理小廚房?!”
閔大吃了一驚,拉過說話的那位就問:“這話當真?”
那人就斜眼看他:“我騙你幹什麼?這陣子外頭傳什麼的都有,我就不信你們整日開門做生意的,就沒聽見?”
閔大謹慎開言:“我恍惚聽見,說程大人看中她,要納她作妾?”
夥計們又是一陣鬨笑:“這我們可不知道,話是你說的,我們可沒說!下日要被拉進官府輪嚼舌根的罪,我們可不認的!”
閩大不敢再說,心裡直抽涼氣。
早幾日他曾聽一位酒客談笑間提到此事:“這位程大人,平白無故地對那個丫頭那麼好,要說沒事,鬼才信!”
說著話峰又一轉:“不過呢,要說收進家裡,只怕還不會,畢竟新官上任,多少大事尚未料理,怎好先做這樣的私事?據我看,還是放她在外頭的好,夫人那邊,也好交待。倒是你們隆平居,”說著點住閔大的鼻頭:“要小心呢,有程大人給那個丫頭撐腰,跟你們平起平坐,還是不是分分鐘的事?!”
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你們秋師傅,可是敗在她手底下過的!”說完,又衝閔擠了擠眼睛。
直到現在,閔大想起那天的話,身上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就是剛才說到,不能將屋裡兩個人放在一處的緣由。
因為程大人是要利用她來對付文家的!
秋師傅啊秋師傅,閔大望著屋裡忙碌的秋子固,直在心裡搖頭。
你可千萬,不能對這個丫頭動心啊!
不過閔大到底是跟隨秋子固多年的,擔心歸擔心,還不至於驚慌。
咱秋師傅什麼美色沒見過?能動他的心的人,只怕世上少見。
灶頭前,忙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全然沒想到,外頭竟還有人操著別樣的心思,替自己擔著不著邊際的心。
“都好了,”珍娘將盤子遞到案几上,向外叫了一聲:“有人沒有,上菜!”
秋子固則專注在手下的豆腐上,不能過份地碎,可也不能太整一塊,不然就不夠入味了。
此時羊肉的羶味對他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他又能得心應手地對付各種食材了。
夥計們魚貫而入,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這笑印進珍娘眼裡,由不得狐疑起來。
“閔師傅,剛才聽你們在外頭說得熱鬧,都說什麼了?”正好閔大也進來,珍娘就問他。
閔大看也不看她一眼。
“沒有什麼,不過是些閒話,家長裡短的。”閔大冷冷地撂下一句,接過秋子固手裡的羊肉盤子:“秋師傅,我看這裡也差不多了,您出去走走,我來收尾好了。”
秋子固大病初癒似的,哪裡捨得離開廚房?恨不能外頭再點十盤羊肉來才好呢。
“不用你,我來。”
珍娘則早去水槽裡搓洗抹布了,她的習慣是,做完菜一定要將案几灶頭擦拭得一塵不染,不然日積月累的,時間久了想擦乾淨也不能了。
不巧的是,這也正是秋子固的習慣,不過他是主廚,如今這事已輪不到他過手,可是看見珍娘忙裡忙外的,又聽見水響,他也本能地捏起塊乾淨的棉布。
“秋師傅,還是我來,這些事哪裡用得著您!”閔大被剛才夥計們的談話撩動了心思,現在只想推秋子固離開廚房,更遠遠地離開珍娘。
秋子固瞥了閔大一眼。
只這一眼,閔大癟了。
到底是多年的主僕,這點子眼力勁沒有,閔大也不配跟在秋子固身邊了。
心裡再急,閔大不開口了,眼睛盯著秋子固洗啊擦啊,與珍娘同時各種忙碌。
由不得嘆了口氣,閔大不得不承認,這下更像小夫妻了。
簡直是夫妻店嘛!
總算都弄乾淨了,偷懶的夥計們這才一個個從外頭捱了進來,嘴裡說來遲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