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石青色褙子,髮鬢梳的整整齊齊,插了兩根赤金青金石的簪子。那氣度比起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太太都不差。
“您不必多禮,快請坐。”丁氏知道她是平遠侯府的人,言語中自然多了幾分客氣。
說話間已有小丫鬟端來了錦杌請她坐了。
“今日來,是受了我們夫人的囑託,來邀請我們六姑奶奶過去散散心。”韓嬤嬤禮數上不讓人挑出錯來,並不代表她會有多客氣。原先她是郡主孃家的丫鬟,嫁人後夫家出了意外,她喪夫喪子,郡主便把她接了回來,仍舊讓她在府中服侍。
她跟著寧遠侯府經歷過被奪爵後又起復,如今又在平遠侯夫人身邊服侍,是有幾分自己的傲氣的。
再加上她也知道些陳家的事,知道夫人不喜歡他們,自然也瞧不上陳家的做派。
這個韓嬤嬤,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丁氏仍是笑臉相對,六娘娘家的妹妹這樣態度,倒讓她有些放心。不高興是正常的,若是和和氣氣的她還擔心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雖說是平遠侯夫人,年紀卻輕,恐怕還沒學會笑裡藏刀,有些脾氣也自然。
“姐妹間是該多走動。”丁氏滿口答應下來,她笑道:“我這讓人去跟六娘說一聲。”
丁氏不應該去放她見一面六娘麼?
韓嬤嬤皺了皺眉,道:“夫人特意囑咐了,讓我去給六姑奶奶請安。”
見她態度堅決,丁氏只好裝作方才忘了的模樣,她本想單獨囑咐六娘幾句,或是先拖住韓嬤嬤一會兒,讓人去給六娘傳話。“倒是我疏忽了,如月,給嬤嬤帶路,去大奶奶院子裡。”
既是韓嬤嬤提了,又是安九孃親自吩咐的,她無法回絕,只得答應來下。
從丁氏身後出來個小丫鬟,應了一聲。
韓嬤嬤跟著她一路往六孃的院子走,她不動聲色的留心觀察著陳家的宅子。這間四進的宅子,倒也十分別致,佈置上是花了心思的,在京城價值不菲,陳家果然豪富。雖說現下是冬天,院子裡也有不少花木,透著幾分生機盎然。
即便是遠比不上侯府,對於臨時在京中能置辦這樣的宅子,陳家還是有些能力的。
等到進了六孃的院子,韓嬤嬤便敏銳的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明顯跟丁氏處不一樣。
如月在廊廡下站定,倒是規規矩矩讓小丫鬟通報道:“平遠侯夫人特派了嬤嬤來看大奶奶。”
那小丫鬟聽了,忙把兩人請到堂屋,自己去裡屋傳話。
不過片刻,門簾裡立刻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起初韓嬤嬤還以為是六孃的丫鬟,卻沒想到,簾子被掀了起來,竟是六娘那張漂亮的面龐。
“您來了,快請進!”六娘竟親自來迎自己,韓嬤嬤也暗自吃了一驚。
只是韓嬤嬤仍不錯了禮數,先給六娘福身行禮,問了好,這才跟著六娘進去。
如月還想著跟進來,只見六娘臉色微沉,淡淡的道:“你回去跟母親說一聲,韓嬤嬤已經到了,請她不必惦記。”
六娘已經下了逐客令,如月也不好再跟著,只能訕訕的走了。
果然是商賈之家,十分沒規矩。韓嬤嬤見了也不免要皺眉頭,陳家的行事有些糊塗了。這是在京中,天子腳下,還以為是在她能耀武揚威的揚州陳府麼?
“嬤嬤請坐。”六娘直接請韓嬤嬤在椅子上坐了,她強忍著眼中的酸澀之意道:“是九妹讓您過來的?”
韓嬤嬤點頭,道:“夫人惦記著您,想著明日邀您去府上散散心。”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六娘便紅了眼眶。如今她在陳府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太夫人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不會過多插手,她曾經得罪狠了的安然,會真的幫她嗎?
不過安然肯派人來陳家,已經是很給她面子了。
“您回去告訴九妹,我一定會去的。”六娘感激的道。無論九娘會不會幫她,這都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韓嬤嬤略跟她寒暄了幾句,便要告辭離開,六娘不敢多留她,還要親自把她送到二門。
正在通往西角門的甬路上,偏巧不巧撞上了回來的陳謙。
起初他還以為韓嬤嬤是哪家的官夫人,見六娘對她十分客氣,在外人前面陳謙倒還知道給六娘留兩分顏面。
六娘不想讓陳謙知道她明日去平遠侯府,卻碰上了匆匆趕來的如月。
“大奶奶,韓嬤嬤走了?”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道:“太太還說給九姑奶奶帶些東西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