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後一分生而為人的樂趣都怨沒了。破天,愛不愛一個人,得不得到一個人是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是愛自己,做自己。”
她舉起酒碗,碗大得遮住了她的臉,酒液潑潑灑灑,瀉了一身酒氣。
完了她將酒碗一頓,冷笑道:“出來。”
一陣風過,桌子面前站了一個人,黑袍如鐵,臉色也是鐵青的。
景橫波哼一聲,就知道他在。
她不見了,裴樞肯定能猜到她是回這鎮上,別的沒地方去,鎮上就這條街有夜市,一家家找過來早就該到了。
不出來也好,把該聽的話都聽完。
裴樞今兒的氣色非常難看,一屁股坐下來,招手便讓小二送酒,“十壇!”
景橫波也不攔,不給他喝他更得瘋吧?喝醉了倒好。
裴樞也不理她,也不說話,拍開泥封就喝,他卻是海量,越喝眼睛越亮,越喝眸中光芒越閃,越喝坐得離她越近,幾次要說話,景橫波都趕緊給他斟酒堵住了他的嘴,只是這樣她瞧著心驚,這傢伙萬一醉不倒,鬧事怎麼辦?
她假作解手,晃到這酒館後院,問洗碗的小二,“你店中酒不錯,自己釀的?”
小二得意地道:“自然,咱店裡酒,全鎮聞名,三杯倒!”
說完看看孟破天和裴樞,臉先紅了紅,景橫波好像沒聽見,笑道:“如此,可有酒母?”
“有是有,只得此物可不能輕易予人,萬一喝出問題……”
這世上唯一的通關利器就是銀子,居家旅行殺人越貨收買小二之必備法寶。
酒母拿來,景橫波在酒裡放了一點點,遞給小二,請他喝酒,小二沒多想,痛快地一飲而盡,眼睛頓時暈出了圈圈。
景橫波放心了。
半刻鐘後,最後一罈酒,終於放倒了越喝越清醒的裴樞。
眼看咕咚栽在桌子下,和孟破天滾成一堆的裴樞,景橫波暗贊,酒母就是酒母,前九壇一點事沒有,最後一罈只倒了一碗就放倒他了。
再請小二幫忙,扛著兩人,去了附近一家客棧,景橫波很想給他們兩人一間房,想想算了,拉郎配未必有好下場,兩間房,各自醒酒去。
在屋頂上放了旗花,安排橫戟軍來護衛,她才下了屋頂,想著回客棧,經過那酒館,無意中一轉頭,腳步忽然頓住。
酒館中一燈如豆,只有一個酒客,正坐在孟破天剛才坐的位置上,拿著裴樞那最後一罈酒,在倒酒。
景橫波一看他背影便怔了。
怎麼也想不到,宮胤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夜遊,也會進這樣的小酒館,也會買醉。
夜將深,細雨濛濛未休,深巷深青色的地面倒映著遠處的紅燈,泛著淺紅的油光。
木板的招牌在風中搖晃,拍在原木色的門框上啪啪作響。
燈光微黃,淺淺暈一層黯色,如發黃的舊紙,那人如雪的背影也似單薄了幾分,他烏黑的發微光晶瑩,也是一層濛濛水汽,似乎在屋外呆了很久。
他的對面還擺著景橫波的酒碗,看他的姿態,宛如和她對酌。
景橫波的雙腿挪動不了,也知道不能挪動,他此時便縱對酌姿態,但只要她真的走過去,這酒便喝不成了。
心中酸楚,她眼底倒映這夜細碎雨絲。
她站在門口角落,往屋簷下走了走避雨,無意中看見屋簷前方一地細碎冰晶,剛才宮胤似乎也在這裡呆過。
那一刻他在夜雨中看她狂喝傾訴,這一刻換她在雨中看他飲酒的背影。
誰都以為自己是看客,無意中做了點綴他人的風景。
景橫波抱著雙臂,聽著店堂裡宮胤慢慢飲酒的聲音,她不記得見過他喝酒,這樣容易令人放縱、失去自制力的東西,他這種人是不會碰的。
然而他在喝,一邊喝,一邊低語。
酒液瀝瀝,其聲如鳴珠。
她在雨中,聽。
一杯酒。
“一杯酒,”他道,“敬當初十里春風裡的你,以及,初見驚豔的我自己。”
二杯酒。
“二杯酒,”他道,“敬玉照宮裡和我生死與共的你,以及,忽然將你納入眼中的我自己。”
三杯酒。
“三杯酒。”他道,“敬那日靜庭橋上,對天下大喊愛我的你。以及,已經做了將要背棄你決定的我自己。”
四杯酒。
“四杯酒。”他道,“敬帝歌雪夜,一刀入我胸的你。以及……”他忽然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