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是從前方巷子口開始的,那邊擠擠挨挨的都是人,一大半看熱鬧的,忽然有人驚叫:“蛇!蛇!”隨即便有人蹦跳逃竄,人群頓時亂了起來。
外邊一亂,裡頭的人搞不清情況自然也亂,頓時有人往裡竄,有人往外擠,人頭攢動如黑壓壓的海浪,一波一波漾得人群中心要出去的幾個老頭也一仰一仰。
景橫波忽然發現那人頭海浪中有一小簇逆流而上!直逼向人群中央三個老頭!
“小心!”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經原地不見,再一閃已經撲到浮鐵部老太尉身前,抓著他的手狠狠將他一拉。
“嗤。”一聲微響,一溜血珠在日光下濺射如珊瑚。
“哎喲媽呀好痛!”毫不掩飾的呼痛聲,自然只有景橫波叫得出來。
人群一靜,齊齊看向景橫波,她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人群中心,站在幾個老傢伙身前,此時正抖著手臂,臂上衣裳已經破裂,露出一道殷紅的傷口。
她身邊的浮鐵部老太尉,神情倒沒她狼狽,正微皺眉毛盯著她,老人胸前衣衫也已經破裂,隱約有一絲血跡沁出,但卻遠沒有景橫波流的多。
變起倉促,很多人根本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更多的人擠過來想要看清楚。景橫波握住手臂,踮起腳尖四處張望,隱約看見似乎有人飛快地擠了出去,想要追卻被人群層層擠住,不禁又痛又煩躁,伸腿連踢,“讓開!讓開!尼瑪你們這麼擠我還怎麼找兇手!”
“你幹什麼!”剛才被擠到一邊,沒看清楚情況的太尉的家人護衛,此時都擠了過來,一眼看見老人胸前衣衫傷口,頓時大驚,轉身就抓住景橫波,“是不是你忽然衝過來傷人!是不是你!”
一些不明情況的貴族子弟,先前不滿尚未退卻,此刻看見有熱鬧,趕緊都往裡面擠,“殺人啦!畫像館女老闆殺人啦!”
“讓開!不得無禮!”禹春鐵星澤也急急撥開人群到了。
外圍更多的人卻開始鼓譟起來,“女王!女王!”
景橫波一怔。
一回頭才發現,自己衝過來的時候,帷帽掉了。
而此刻外圍看熱鬧的老百姓越來越多,這裡靠近琉璃坊,很多百姓在上次琉璃坊事件中都是見過她的,她天生光豔,永遠都是人群吸引點,臉一抬,大部分人都已經認了出來。
“女王!女王!”更多的百姓湧了過來,興奮地揮舞著手臂。
內圍的官員貴族們一怔,紛紛回頭看她,有人已經認出她來,但大多都無百姓的興奮歡喜之色,有人皺眉,有人神色不豫,隱隱露出敵意,更有人反而悄然逼近了她。
禹春和鐵星澤看情形不對,一左一右護在她身邊。
百姓們感覺敏銳,也發現了官員們奇異的敵意,更加憤怒,大群的人湧進來,吵嚷呼喝之聲響遍整個西歌坊。
“讓開!讓開!”
“你們擠在女王面前幹嘛!”
“你們想對女王怎樣?有我們在,我們不依!”
“我們不依!”
官員們發現人越來越多,自己都被擠在裡面,不禁臉上變色,裡層人群開始收縮後退,各家的護衛聞訊奔來,站成一排擋在主人面前,和百姓人群之間形成楚河漢界般的對壘。
此時人群情形詭異,最裡面是景橫波和幾個老臣,然後是住在附近的官員貴族,然後是巷子外湧來的百姓,百姓在興奮,官員在沉默,景橫波在思考。
她此刻感覺很奇異。
這是她第一次在某種風波中,直面官員和百姓兩個階層,同時看見了官員和百姓對自己的冰火兩重天的態度。
如在兩極行走,她在顫巍巍的中心。
這樣的狀態,到底是好是壞?百姓的無比擁戴和官員的忌諱排斥,一旦激化到了一定程度,又會是什麼後果?
她轉頭看看浮水部的老太尉,眼神疑惑。
為什麼還不澄清?
難道真的眼看著釀成大規模流血衝突事件嗎?
……
“陛下的畫像館今日開張。”蒙虎在向宮胤彙報。
宮胤在桌前看摺子,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他身邊二狗子在吃炒米,霏霏在殷勤地幫他翻摺子。
景橫波三分鐘熱度,經常嫌棄二狗子太吵,又嫌棄霏霏太會騙人,還嫌棄兩隻湊一起各種打架弄得她身上總粘著獸毛和鳥毛,影響她的形象,所以出門常常不肯帶著。兩隻這時候總覺得寂寞,總是打架也甚無聊,便結伴了偷偷溜到靜庭這邊來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