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正的愛民如子,這裡很多人,受過她的恩惠。
而他自己,更受她大恩。
當年戶部主官和他結下私仇,暗中扣下士兵棉衣,替代以陳年舊絮。玳瑁冬天極其寒冷,舊絮棉衣無法禦寒,眼看千萬士兵將要凍死城頭,他怒尋對方索要棉衣,卻中奸計誤殺他人,被下大獄。當時對方勢大,滿朝文武,無人敢於為他剖白。眼看他就要問斬,他的親信屬下無處求救,病急亂投醫,當街攔下了出門上香的王妃大轎。
最後,是王妃不顧他人阻攔威脅,親上金殿,撕開那些外面嶄新,裡頭全是灰黑舊棉絮的軍衣,給大王來了個當堂訴冤。
她當時在殿上,一篇《為上元軍陳冤書》,張口就來,震驚朝堂。事後流傳玳瑁,傳為美談。
她救了他,也救了上元十萬軍。
後來他聽說她被爭寵的妃子陷害,生產之後莫名發胖失寵,那胖越來越厲害,再也瘦不下來的時候,他就想,她落到如此境地,是否和那次金殿訴冤有關。
大王本就是爭權成功,才獲得了王位,因為對於一切威脅他王位的風吹草動,都分外顧忌敏感。
而她出身詩禮之家,性情耿直,明明宮規不允許女子干政,但很多時候她覺得身為王妃,有勸諫夫君之責,說了很多逆耳之言。在軍衣事件之前,夫妻關係因此已經逐漸冷淡,明晏安已經很久沒見她,所以才有她捧軍衣直上金殿的無奈之舉。
然而這一舉更犯了他的大忌諱,朝堂何等莊嚴之地,她竟然說闖就闖!
更要命的是,那天在金殿之上,大王看見了王妃的才情和民望,看見了他手下很多大臣,對王妃竟然很有好感,竟然呈現出一言出而萬眾呼應的態勢。
當然這有著正直大臣,不甘良將被冤的原因,但在大王看來,這就是對他的威脅,哪怕是他的王妃,也不行!
而在那次事件之後,她在百姓中聲望也達到最高,大王更加不能容忍了。
後來她懷孕時,他還為她欣喜,然後最後才知,那才是報復的開始……
可以說,為了那次救他,她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
但此刻,他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她被逼入絕境,看她絕望發瘋,看她喋血城下。
他不能有任何舉動,因為他身後不遠處,也有監軍在監視。
當年她為了根本不認識的他,不顧自身安危,上殿救人;如今他卻不能為了她,發不平之聲,仗劍救人。
因為此刻,他身後依舊有無數無辜士兵,需要他強有力的羽翼保護……
他因為自己的自私,難過地閉上眼睛,風雪撲臉,冰涼的卻是心。
“黃將軍。”監軍在他身後,以不贊同的語氣責難道,“方才有人硬闖城頭,您為何不下令阻攔?”
“本將在辨別是友是敵,以免誤傷自己人。”他淡淡解釋。
“那人好像帶著……”監軍猶自不肯放過。
他轉身,冷冷盯著那內侍,硬是將那人的喋喋不休,盯回了肚子裡。
“去回報大王。”他一字字地道,“上元城下,女王暴斃,王妃被殺。”
“……是。”
……
柴俞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她眼神有點迷惑。
奈何橋呢?孟婆湯呢?拔舌刮骨十八層地獄呢?那無窮無盡的黑色業火呢……
她覺得她急需一碗孟婆湯,好將前生往事忘掉,以免此刻一想起,胸中就燃起無法撲滅的焰火。
懷中有小小軟軟的軀體,她忽然驚覺,猛地一陣摸索,確定是她的悅兒,一時心中又悲又喜又痛苦。悲的是悅兒果和她一起死了,喜的是一起死了還能一路同行,也算福分,痛苦的是因為她的罪孽,牽連孩子,也讓孩子和她一起下地獄……
她抱住孩子,哭哭笑笑,孩子軟軟的小手,摸著她的臉,替她擦去淚水,“娘……不哭……不哭……”
眼淚流在唇角,苦苦的,小手溫熱,眼淚也溫熱,她將熱淚橫流的臉,貼在孩子的手上,一遍遍喃喃道:“對不起,悅兒對不起……對不起……”
她忽然一頓。
小手溫熱……
“悅兒!”她驚得聲音都變了,用力渾身摸索明悅,眼前明明是溫暖的軀體,心臟在跳動,呼吸溫暖地撲在她臉上。
她垂下手,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到了此刻,什麼都明白了,又似什麼都不明白。
她本聰慧,卻在多年藥物侵襲下,多少受了損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