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姿勢,他烏黑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空空的手指,一笑之後,慢慢收回。
“回頭自有安排於你。”宮胤看著他,只說了這一句。
易鄯垂頭,恭謹地立到一邊。
此時宮胤才揮揮手。
地平線上,忽然似隱隱起山崩海嘯之聲,在場的多是軍人,不禁相顧失色,有人撲倒在地,以耳貼地仔細聆聽,半晌失驚道:“騎兵!不下於三萬之數!”
這下失色的人更多,平原之上,騎兵為王。居高臨下一個對沖,就可以沖毀步兵陣型。易山邊軍是騎兵步兵混合軍種,以步兵為主,騎兵不過兩千人,在這平原之上,如何是三萬騎兵對手?
“從咱們身後來!”有人驚道。
眼尖的人爬上高樹,望見遠處旗幟,大叫道:“綠雲旗幟,翡翠王軍!”
眾人面面相覷——翡翠王軍,怎麼可能深入易國內陸?
有人恍然道:“從咱們身後來,一定是咱們撤出易山之後,接防的軍隊沒有趕到,翡翠王軍趁機過境了!”
宮胤唇角微微一勾。
當然來不及。他下令時,在規定的時間上做了手腳。移防的易山守軍提前走,接防的易水守軍推遲出發,一路錯過,易山和易水兩地,都會出現短暫的防衛全盤空虛。
身為一個偽國王真國師,做這種手腳實在太容易了。
又有人道:“翡翠部最近有人在臨近的灃水談判,一定也趁機想法越過了灃水,抄了近路。”
易鄯看一眼宮胤,頭垂得更低。
他很慶幸剛才自己再次做了正確選擇,沒有出現僥倖心理。
強者步步為營,無有僥倖。
翡翠部的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在越來越接近的轟鳴聲裡,宮胤淡淡道:“你依舊會繼位,我給你兩年時間做易國大王,完成將易國併入翡翠和玳瑁兩部的相關事宜。之後你會成為易國首相,自你之下,所有臣屬各降一級,以城邦建制。翡翠和黑水女王已經承諾,會合理劃分疆域,善待易國人民,你要做好的,就是安撫和平穩過渡。”
任何國家國號的取消,國土的淪喪,都是一件大事,影響深遠。一個安排不好,他給景橫波爭取來的就不是富饒廣闊的國土,而是戰爭起義此起彼伏的火藥桶。所以,王權的暫時維繫,政權的平穩過渡,是考慮到百姓情緒心理和長治久安的必須舉措。
易鄯唯服從而已,在宮胤這樣有手段有強兵又懂懷柔兼目光深遠的政治成熟人物面前,他自知沒有任何玩花招的餘地。
他站在宮胤身邊,抬起頭,看天邊晨曦淡白之色,看一片明光淡白裡,獵獵飛揚的翡翠王旗,看身側眉目淡定,似永無喜怒的國師,心中湧起一股蒼涼又激越的感受。
眼見他擁天下,眼見他失天下,一轉手煙雲滅寶座塌。
易國大王一生苦苦追尋,苦心維繫,弒父殺兄才得來的王座,竟然就這麼被幾個人,遊戲般抬手覆滅。
回頭往溯,想必死也不能明白。
腳下忽有激烈的喘息聲,兩人低頭一看,卻是易一一,竟然還沒死,想必聽見了剛才宮胤的話,被刺激得迴光返照,死死抓住了宮胤的袍角。
宮胤手指一彈一道冰風,就將被他抓髒抓皺的袍角切斷。
易一一的手,不甘心地在空中抓撓,眼底的絕望和不甘似潮水奔湧,咽喉裡荷荷聲不絕。
他覺得,沒一個答案,他死不瞑目。
宮胤終於停了停。
冬日清晨的風裡,他的聲音比風淡比雪冷。
“你毀她臉,我毀你國。”
易一一茫然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下渾身抽動更急,連上翻的雙眼都滿滿不甘和後悔。
何必當初!
何至於此!
易鄯垂頭跟著宮胤,經過他身邊,他又試圖去抓易鄯,易鄯輕巧地讓開了。
“其實……”易鄯輕輕地,似對他又似對自己道,“我就是個當臥底的命啊……”
他眼底,漸漸盈了淺淺的淚。
一生臥底,翻來覆去,永為無間,沒有定性。
以後,還要做整個易國的臥底,將易國賣給他人。
這隨風飄搖的,無法自主的,一生。
……
黑暗的室內,黑色的斗篷光澤幽幽。
斗篷裡伸出雪白的手掌,掌間兩枚冰球在慢慢搓動,奇怪的是,冰球在溫暖的掌心,不化。
冰球搓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