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才把人攙到榻上,肖金桃竟是軟軟的暈在了他懷中。
竇向東魂都嚇散了!縱橫沙場幾十年的漢子,驚的眼淚直飈。顫聲喊道:“快去請大夫!快!”
就有好幾個腳快的小廝往外狂奔。然則人能跑,船卻只能那般速度。偏生於妙手住在城中,竇向東看著肖金桃腫大發紫的手臂,氣的對著竇宏朗破口大罵:“沒卵子的畜生,一個兩個老婆管不好,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才生下你這等豬狗不如的東西!”
肖金桃只得竇宏朗一個兒子,平素裡嘴上罵著,心裡比誰都看的重。竇宏朗知道母親是為救他兒子受的傷,心中說不出的愧疚。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屋內新生兒傳來陣陣啼哭,把等大夫的竇向東惹的更加煩躁。
貝殼此時醒過神來,見幾個當家的臉色,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炎炎夏日中,她只覺得石磚上是那麼的冰涼。
肖金桃受了傷,竇元福等人也紛紛趕到。骨折之人不敢挪動,只好都呆在產房內,等著於妙手的到來。肖金桃方才一時氣短昏了過去,此刻又悠悠醒來。手臂傳來劇痛,使得她牙關緊閉,倒不如昏著的時候好受。一輩子老夫老妻,竇向東只恨痛不在自家身上。又怕肖金桃有了年紀的人,熬不過這個關卡。好容易等來了於妙手,忙忙的接好骨,肖金桃又發起燒來。
竇宏朗急了:“便是骨折,怎地這會子就發燒?”
於妙手擅骨科,不大會診治旁的,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竇家又只得去尋旁的大夫,一來一回的折騰,肖金桃越發燒的厲害。幾個大夫會診,有說是受了驚的,有說是前日受了寒的,一團亂!
竇向東的火氣蹭蹭往上冒,練竹奓著膽子道:“要不,挪去我屋裡吧,產房……不大吉利……”
竇向東不是迷信的人,此時也顧不得了,命人抬了條春凳,就把肖金桃挪回了自己院中。當家主母倒了,老爺子正在氣頭上,哪個晚輩敢不爬過來侍疾?因請了乳母,新生的孩子倒有人照應,再無人顧的上貝殼。
肖金桃斷斷續續的燒了七八日,方才脫離險境。胳膊上了夾板,吊在脖子上,整個人都瘦的脫了形。竇向東坐在床邊,心酸的道:“兒女都是債。”
肖金桃望著帳子頂,沒有說話。巴州的女人家,活潑的佔多數。她被關在後院裡,什麼都不能做。頭髮一根根的白,話一點點的少。管平波離開石竹去飛水時,竇宏朗果斷的回家報信,讓她徹底沒了鬥志。因為她發現,不管怎麼走,都是死局。竇宏朗繼續留在石竹粉飾太平,不能阻竇元福積攢功勳;竇宏朗顧全了大局,更喪失了競爭力。代替竇向東南征北戰的竇元福,是真的長大了。而她的機會,錯過了就無法再回來。
麻木的看著竇向東為了穩住管平波休棄練竹,二房的勢力看著好像又要崛起,其實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然即便如此,竇向東都沒有放鬆對她的監視,她的心腹一個個被打發走。新來的人,把她伺候的很好,包括張明蕙,衣食住行,樣樣是竇家頂尖的。可籠中鳥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呢?肖金桃有時候忍不住的想,要不她就去石竹看孫女算了,省的叫關在家裡,等死……但她知道,竇向東不會同意,因為管平波對竇元福的威脅,太大了。
有些鳥,是不能在籠子裡養的。竇向東心裡清楚,卻無可奈何。他扯出一個笑臉道:“我們又添了個孫子,他那親孃,看著就不好,不如抱到我們院裡來養吧。”
肖金桃沉默,良久,輕聲道:“宏朗的兒子放我們院裡算什麼呢?叫敬文挪過來吧。”
竇敬文乃竇元福之長孫,肖金桃並不喜歡,不過是象徵意義罷了。竇向東怔怔的看著憔悴的肖金桃,她又閉上了眼。老人家哪有那麼多睡眠?肖金桃日日躺在床上,大白日裡更睡不著。只是不想理他罷了。竇向東不知道還能拿什麼去哄她。兒孫各自有算盤,老妻同床異夢,他還未奪得天下,就嚐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獨自坐在床邊,聽著肖金桃輕微的呼吸,我們當真就再無挽回的餘地了麼?
飛水與巴州聯絡不斷,七月中,管平波接到貝殼生子與肖金桃骨折的訊息。她親生的女兒且沒空管,別人的兒子更與她沒關係了。不過既是嫡母,少不得做做表面功夫。飛水現要什麼沒什麼,常規的備上些衣服鞋襪,再寫上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懇切的哀求肖金桃與練竹替她照應“兒子”。又親手抄錄了好些骨折後修養的偏方,權做孝心。
竇宏朗讀完信,有些悵然的對肖金桃道:“她不肯要兒子。”
肖金桃叫骨折痛的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的道:“你真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