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栽在對兄弟趕盡殺絕上,自要裝的惦記親族。給父親請安後, 張嘴便問:“二叔呢?大冷天的他竟是出門了不成?”
竇向東道:“你大哥去了雁州, 你去了梅州,家裡的鋪子都丟開了手。年下了, 你二叔不去看兩眼, 叫人搬空了鋪子都不知道。”
竇宏朗訕笑道:“巴州的地界上,誰那麼大膽。”
竇向東抬了抬眼皮道:“怎麼呼喇巴的回來了?兩口子又吵架了?”
竇宏朗忙道:“沒有。平波長大了幾歲, 不似原先那般性子急。這幾個月我們處的倒好。回來不為別的,是我想著潭州那等好地, 如今一片焦土,怎生盤活了才好。恰瞧見平波的縫紉機又生出了新花樣,比往日的更快更好。我就尋思著,橫豎我們家上下一年四季都要做衣裳。不若一總交予她做,布料還是我們自己的,叫她賺個手工錢,我們也省上一些,來往船隻往潭州過,慢慢的就恢復元氣了。”
竇向東看向竇宏朗,緩緩道:“是誰的主意?”
竇宏朗道:“自然是我自己的。”
竇向東嗤笑:“你省省吧,這般皆大歡喜由不得人拒絕的手段,你還沒有。這生意不小了,你使人寫信過去,叫她自己來與我談。”
竇宏朗直視竇向東道:“她來了,你能護她周全麼?萬一有人狗急跳牆,又當如何?”竇元福當了三十年的繼承人,巴州縱然是竇向東的天下,誰又能保證竇元福下不了黑手?
竇向東冷笑道:“你倒是一門心思向著老婆。”
竇宏朗沒答話。如果可以,他半點不想維護管平波。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竇元福依然能順利的接管鹽礦,也就是說竇向東沒有完全放棄竇元福。他只是因為有個厲害老婆,所以比竇元福更多優勢,並沒有穩坐第一把交椅。竇宏朗記得管平波刷在營牆上的那句“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深以為然。
他在管平波身邊呆了好幾個月,可不是單隻學會看孩子的。他為何不偏著夫妻同體的管平波,而要偏著有三個兒子的竇向東?固然管平波滿心算計,竇向東又好到哪裡去?既然沒誰有真情,自然選的就是最大利益了。
竇向東鬱悶的瞪著兒子,亦是無話可講。他比竇宏朗精明的多,竇宏朗心裡想什麼,一望可知。良久,竇向東長長吁出一口氣道:“衣裳可以交給她做,但商路不能給。你心裡須得明白,若是阿竹這般有本事,我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可平波與你有幾分夫妻情義,想必你心裡比我更清楚。”
竇宏朗點了點頭,又道:“衣服的樣式,也按她那頭做麼?虎賁軍的短打是扣扣子的,比我們方便且省布料,還配著裝小物件的藤甲。”
竇向東無可無不可的道:“都好,只顏色要有所區別。”
竇宏朗又道:“她做好的衣裳,須得我們自己去取貨,方信得過。”
竇向東淡淡的道:“少不得有弄虛作假剋扣兵丁的,水至清則無魚,盡力而為吧。你既有心,此事就交給你做。只我們原先依仗的裁縫登時沒了營生,你想好怎麼處置沒有?”
竇宏朗道:“又不是我們自家人,何況此前都是給銀錢,叫各處自己尋裁縫。不是我說,中間不定叫截了多少。收回來交予平波,實能省好一筆銀錢的。”
竇向東忽又想起縫紉機之事,問道:“她新造的縫紉機什麼模樣?我們可以仿麼?”
竇宏朗比劃著道:“比原先的大多了,似個小桌子,有腳踏板,做起衣裳來飛快。夏裝最快,一個女工一日功夫就能做兩套戰兵的衣裳。冬日的慢些,可她的戰兵在棉衣外頭套單衣,磨損的也只是外頭的單衣,縫補更快。苧麻紡線用的是水力,織布的家夥我看不明白,橫豎比我們的都快。正因如此,她才肯攬活。否則按她的脾性,沒好處的事,可是決計不幹的。”
竇向東此生最痛心的,就是因緣際會下,沒養熟管平波。聽竇宏朗說起管平波的本事,頓時怏然,略略交代了些許細節,就打發他走了。
竇宏朗回到院中,練竹與胡三娘爭相來迎。竇宏朗卻是沒心情與妻妾說笑。竇宏朗並沒有表現出的淡定,他心裡始終覺得管平波打著不為他知道的其它主意。其中一條,便是管平波送他下山時隨口說的在潭州與石竹同時設廠的計劃。
竇宏朗想不明白,又關石竹什麼事?管平波似十分有理——從潭州逆水往西北方運送衣裳,太耗費人力。不若從石竹出發,順水而下,更為便利。然就竇宏朗與管平波打交道的經驗來看,必不只是表面的理由。竇宏朗頭痛的歪在榻上,看著妻妾殷勤的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