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不必說了。”譚元洲截斷羅良功的話道:“將領有將領的責任,戰兵也有戰兵的責任。上了戰場,後退者死。你休再想撫卹,我軍逐級追責。一旗同退,則斬旗隊長;一隊同退,則斬隊長。羅知事,全軍潰散,各隊、旗隊、百總與把總該當如何?”
羅良功登時臉色煞白,譚元洲身旁的人亦是齊齊一肅。虎賁軍第一次潰逃,若按軍法連坐制,活下來的各級只怕要殺的人頭滾滾,梅州營幾乎得逐級重建。眾人都不由看向譚元洲,他真能下如此狠令麼?
第157章 軍法
第109章 軍法
譚元洲半分猶豫也無,翻開花名冊, 對著人名便點了過去。羅良功聽的冷汗層層。他與石茂勳倒是未退, 實是兵敗如山倒時, 叫人硬拖走的。
原是親衛之責, 不在軍法之列, 算是逃過一劫。可他此刻才切實感受到戰爭之殘酷。他是梅州人,入虎賁軍時,恰逢管平波站穩腳跟, 再無需大動干戈。
因識文斷字而被選入鎮撫做了知事,日常不過與石茂勳一同處理梅州瑣事。那些個山匪地主, 遇上日日操練的梅州營, 好幾次不曾開打便逃的無影無蹤。他便以為打仗不過如此,未曾料到大敗之後, 還有軍法, 登時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囟門,激的他渾身顫抖起來。
這幾年虎賁軍的確過的滋潤, 北礦營還跟著管平波出去打了一場, 別的竟是幾乎不曾動彈過。新補的人沒見過血的都有。長此以往,何以治軍?每營的戰兵, 個個都習得軍規, 逢月末還得考試。然就今日,江才捷質疑職權、羅良功心懷僥倖, 譚元洲再不下一次死手,威風赫赫的虎賁軍, 就要成紙老虎了!
親手斬殺袍澤,自是難以下手,同營尤甚。譚元洲不為難他們,令樂安率人即刻行刑。倖存的三位把總與兩位百總無一倖免。
一位把總在絕望中,掙扎著衝著立在場中的譚元洲大喊:“莫不是你就沒有逃過的時候!?”
譚元洲沒有回答。軍營不是講道理的地方,而是蠻橫、暴力的存在。犯軍規則死,方才保的住軍令如山。戰場上,傷兵連叫喚都不允許,為的就是不驚嚇、連累全域性。臨陣脫逃,在哪家正經的軍營裡,都是殺無赦。
他自然逃過,管平波亦逃過。世間本無公平可講,將領的命就是更值錢。然將領之所以是將領,又因此前悍不畏死,方能有基業,方能比戰兵值錢。何況若任由此風肆虐,戰場上人人怕死,那所有人都不會再有任何生機。
譚元洲帶來的人裡,多是練火器的。能執刀者,多是他的親衛。比起砍頭,用踏張弩或火器,對受刑的人而言,更為殘酷。譚元洲為正軍法,而不為虐殺,遂令李樂安帶人行刑。
李樂安拔出苗刀,日日勤練不輟的他,比尋常劊子手老練的多。他的刀亦是名器。夕陽下,刀身一片豔紅。同在軍中,李樂安不願袍澤受太多的苦。凝神、靜氣、跨步揮刀!人頭落地,而刀身無損!
受刑之人甚至來不及有知覺,便命喪黃泉。鮮血飛濺了好幾丈遠,把泥地浸得鮮紅。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刺激的梅州營被迫圍觀的戰兵們幾欲作嘔。
最後一絲天光下,譚元洲負手立於場中,掃過眾將兵的臉,緩緩道:“死生有數,未必應在戰場。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輕如鴻毛,或重如泰山’。流芳百世,是死還是活?家鄉父老親族鄰里,一日傳於口中,便是一日活在世間。若生前蠅營狗苟,活著也已是死了。 ”
頓了頓,又道,“後背露於敵,終難逃一死。如此枉死,既無表彰、亦無撫卹。傳回鄉間,別家親眷昂首挺胸做人,畏死而死者,則被恥笑於親族四鄰,三代無法抬頭。不若奮勇當先,我勝過敵,使其退縮,我如何得死?……為將兵者不必計生死,做得個忠臣義士,便此肉身受苦受難不過數十年之物,丟他去了換得名香萬古立像廟庭,哪個便宜?你們自去思量。”①這些話,寫在課本里,鎮撫部下的知事們天天講日日講,原該銘記於心,哪知上了戰場,又全忘了個乾淨。立在場中的戰兵們都聽的低了頭。
萬眾一心不過是句笑談,等閒當不得真。真愧疚的不知幾人,多半還是畏懼。軍規念起來兇狠,沒見過,就難免抱著僥倖。待到果真殺將領奪撫卹,眾人才真的有了懼怕。
戰了死,逃亦死。戰死了做烈士,有榮耀有撫卹,子女皆可由虎賁軍撫養長大,妻子老母亦不至於走投無路。屠刀與紅棗,選哪一邊,不問可知。
隨後,譚元洲對奮勇殺敵之人予以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