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裡的男人,就會把漂亮的姑娘帶走。那些姑娘回家省親時,能帶來大塊的肥肉。因此,有女兒的人家,都願跟鄔堡結親。不單女人嚮往,男人也有不少偷偷往鄔堡裡跑的。或許是逃過去的,他們很少回來。不過村裡有傳言說那邊日子很好過,所以不斷有人往那邊跑。謝家在最絕望的時候,也選擇了鄔堡,但他們得到的是鄔堡裡射出的奪命的箭。他們才知道,鄔堡是不要他們的,那些全都是謠言。
謝嬌萍站在山路上,忍不住四下打量。年初在這裡倒下的屍體早已不見,她的家人還活著麼?
隊伍再次慢慢的動起來,謝嬌萍惴惴不安的跟著。這一次,鄔堡的大門開啟了。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高聳圍牆後的另一個世界展現在了她的眼前。灰瓦白牆的磚頭房子,橫平豎直的青石板路,是謝嬌萍從未見識過的景象。曬穀坪上的玉米粒散發著食物誘人的清香,激的謝玉嬌不住的吞嚥口水。肥碩的鴨子嘎嘎在他們身邊走過,五彩大公雞撲騰著翅膀,飛上草棚,喔喔打鳴。池塘邊的桃樹掛滿了圓潤的桃子,幾個孩子正爬在樹上摘,樹下還有嘰嘰哇哇指揮的,熱鬧的像年畫上的景象。
不知誰家炒起了臘肉,香味飄的滿街都是。謝嬌萍一行人的肚子同時叫喚起來。婦人用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綿長高亢的喊:“三伢子!死哪去了!吃飯啦!”
很快就有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往婦人的方向狂奔。
謝嬌萍跟著隊伍走,眼睛卻好似定在了那婦人的身上,怎生都拔不開。直到拐了彎,再看不見婦人的身影,才依依不捨的回過頭,臉上已是淚流滿面。我娘也這樣喚過我……
鄔堡並不大,他們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個寬敞的坪裡。這是鄔堡中公用的曬穀坪,同時作為村裡開大會、搞活動的場所。穿著奇怪衣服的人指了指前方,那裡有個衣衫整潔的婦人,正在打飯。謝嬌萍他們的隊伍霎時一陣騷亂,又在奇怪衣服的人喝罵下,排好了隊。謝嬌萍身形矮小,被擠在了最後頭,還是得到了一碗紮紮實實的雜糧飯。正捧著要吃,另一個婦人用勺子挖了一勺油澆在了飯上,謝嬌萍再忍不住,顧不上攪拌,拿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吃的太快,謝嬌萍被噎住了。一個瘸腿的漢子笑了聲,遞了個水壺過來,也不理他,扭頭對那穿著奇怪衣服的人道:“李隊長,你哪裡撿的妹子?”
那李隊長笑道:“就在你們左近,正好帶去紡織廠。”
瘸腿漢子砸吧著嘴道:“你今年跑幾趟了?廠裡要那多人?”
李隊長道:“西邊山裡大片的荒田,要的人多了。下回再有流民,你可不能打了啊。放幾箭嚇唬住他們,先抓住再通知營裡,有人會來帶走。吃了你們的糧,上頭會補給你們,必不讓你們吃虧的。”
順過氣的謝嬌萍耳朵動了動,她的家鄉與此處搭界,方言差不離。那個李隊長的話她聽不懂,可是瘸腿漢子的她能聽懂。廠裡是什麼?要什麼人?
瘸腿漢子憨笑道:“不敢,不敢。上回不是給驚著了麼?你都說八回了,趙隊長也說過了,我耳朵起繭子啦。”
李隊長道:“應該也沒有多少了。朝廷那邊引他們回去種田,差不多都安頓了。”
瘸腿漢子看了看謝嬌萍,低聲對李隊長道:“我們村還有好些沒討老婆的,你看……這些能不能留下?”
謝嬌萍聽見了,心裡砰砰直跳,有些期冀,又有些害怕。
李隊長笑著搖了搖頭:“紡織廠裡缺人。”
謝嬌萍垂下了眼,她其實挺想留下的。
瘸腿漢子遺憾的嘆了聲,他知道李隊長不過託詞。紡織廠要人是肯定的,但所有的女人優先供給戰兵,鄔堡只能挑戰兵撿剩下的。如果不服氣,那就自己努力,申請參軍。不提這項政策是否霸道,讓虎賁軍治下的女人自己選,十個有九個也是巴望著嫁戰兵的。戰兵有錢啊!他們自己村裡的妹子們,為了爭著去跟戰兵相親,都打多少回了。也就是剛弄來的流民,屁都不懂,比較好騙。既然李隊長不肯通融,瘸腿漢子只得鬱悶的招呼人把乾糧打包,又從李隊長手裡接過了蓋了印簽了名的收條,禮送他們出門。
走到鄔堡大門口,謝嬌萍分明聽見兩個閒漢點評道:“他們軍營裡的人來引流民,每次都弄的跟黑白無常渡魂似的。”
“可不是渡魂,他們一個個跟鬼一樣。”
“前些年,我們也跟鬼一樣……”
距離越來越遠,聲音消失在風中。謝嬌萍摸了摸好久不曾吃飽過的肚子,慢慢安定下來。
她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