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戛然而止。戰兵本能的回頭,就見方才哭喊的娃娃被長矛向天捅了個對穿。鮮血順著長矛淅瀝瀝的往下,劇痛下,娃娃發不出聲音,唯有手腳還在不停的抽搐。
虎賁軍心中騰的躥出火氣,碎奚隨手把長矛扔在地上,朗聲道:“幾十口子人,孔彰不著急,我們慢慢殺!”
閣樓上的小隊長王飛被挑釁的額上青筋直跳,斷喝一聲:“放!”
已經上好弦的踏張弩咻咻飛出,碎奚卻是久經沙場,反應極為靈敏,舍下小娃娃的屍體,溜之大吉。
不等人跑遠,王飛喝令隊員道:“範彬去看孩子,周朗去叫軍醫。”
二人跳下閣樓,朝兩個方向狂奔。岸邊鮮血暈染了土地,身上插著長矛的孩子痛苦的蜷縮成團。他的臉色發青,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孩子的臉頰佈滿了淚,顫聲呢喃:“三叔救命……”
初為人父的範彬心痛的險些提不上氣。腹部的貫穿傷,便是軍醫來了,也是回天乏術。孩子的餘光看見了範彬,求生欲指使他伸出了手,卻因失血過多沒了力氣,半途中,稚嫩的小手頹然落下。血腥味越發濃郁,範彬閉了閉眼,而後抽出佩刀,果斷結束了孩子幼小而痛苦的生命。
鮮血停止了流動,範彬抱起孩子,才發現他的臉頰尤其的細嫩精緻,袖口的一圈茉莉與小貓的花紋,竟是個小女孩。
訊息層層傳遞,比範彬更快的抵達管平波跟前。管平波臉色發沉,低聲道:“先把孩子帶進來。”
何忠厚擔憂的道:“陛下……”
太監跟老媽子差不多,管平波不用聽後半截便知他要勸什麼,擺擺手,示意他閉嘴。
作為貼身伺候的大太監,管平波的發家史銘記於心,知道她當年懷著甘臨時,親自上陣殺敵都無事,一個女童屍首,斷不至於受甚驚嚇,不過是走個過場,表表忠心罷了。
不多時,範彬與孔彰前後腳的抵達主帳,孔彰就著範彬的手,在女孩子血肉模糊的脖子上扯出根絲線。絲線下面墜著個雲紋白玉的小長命鎖,背面有個極小的篆書寫就的“沫”字。孔彰與衍聖公家血緣已經十分遙遠,輩分自成一系。三點水正是他下一輩的小名偏旁。離家太久,五六歲的小輩不曾見過,然看其模樣,有幾分肖似大堂嫂,便知是長兄的老來女。伸手接過孩子,抱在懷裡,低聲對範彬道了聲謝,沉默的坐在了角落裡。
暮春的天氣不算冷,小侄女孔沫的身體尚有餘溫。管平波打發走了範彬,走近孔彰時,見到了他眼底泛起的紅色。無論多少家仇國恨,稚子從來無辜。
管平波輕聲問:“你家有多少人?”
孔彰啞聲道:“我不知道。”孔彰憎恨把自己當做投名狀的親族,卻至多不願來往。冤有頭債有主,祖父已喪,再多怨念,煙消雲散。他把孔家當路人,終究因血緣,連累了他們。此時方知,來往與否,在外人眼裡,沒有區別。
管平波轉頭吩咐何忠厚:“去請張金培。”
孔沫慢慢變得冰涼,孔彰也冷靜下來,喚來隨從,命他們送孔沫去後勤討個小棺材,好讓小侄女入土為安。
管平波比較省儉,主帳並不大。她盤腿坐在地上,過了好半晌才問:“沒事吧?”
孔彰道:“親生的都死了四個,不差個侄女了。”
孔彰的話很平淡,語氣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他生平最恨拿孩子做法的畜牲。有什麼事衝他來,真刀真槍的幹,願賭服輸,死傷不論。可布日古德一次又一次朝孩子下手,簡直禽獸不如!他與布日古德原不如紹布親厚,此時當真想對他千刀萬剮!
帳外的報告聲打斷了孔彰無聲的詛咒,張金培掀簾入賬,胡亂朝管平波拱拱手,盤腿坐在了她對面,問道:“何事?”
管平波眼神掃了掃孔彰,道:“都知道了吧?”
軍中訊息最快當屬夜不收,張金培自是知道方才營外的事故,問詢乃因手頭事太多,不確定管平波問哪件。待見管平波的眼色,便知是什麼了。遂點點頭道:“要我做什麼?”
管平波道:“姜戎十幾萬兵馬,我們可有混進去的人?”
張金培搖頭:“他們是姜戎,膘肥體壯的都有數,軍奴我們的人可裝不像。不過他們安營紮寨,少不得要問周遭的百姓收稻草鋪床,選幾個瘦子裝作百姓混進去便是。”
管平波道:“行,此事交給你辦。明早之前,我要知道他們抓了多少人質。有可能的話,探查出營救路線。”
張金培怔了怔,十幾萬人中營救老弱病殘,其難度可想而知。一個不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