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人是誰?鄭二寶只是一個太監,自然不會知道,也沒有敢仔細去問。只是恭恭敬敬地又為他家主子爺添了一回水,就靜靜地立於一側,看著那些他從來瞧不明白的黑子和白子在棋盤上擺來擺去,實在弄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意思,怎麼就能夠吸引得他家主子爺沒事兒就來琢磨。
燈芯“啪”的爆了一下。
鄭二寶眼皮一跳,正準備再去撥弄一下,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進來的人正是陳景,他瞄了坐上的趙樽一眼,聲音稍稍拔高了一些。
“殿下,萬歲爺過府來了!您,要不要先去床上躺著?”
萬歲爺來了?趙樽沒有什麼表情,卻是把鄭二寶給嚇得夠嗆。他向來知道他家主子爺算無遺策,可聯想先前他說的“等人”的話,鄭二寶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了,難道他家主子爺早就曉得了萬歲爺會漏夜前來?
果然,趙樽沒有半點吃驚。
緩緩地起身,他衣袖一拂,在地上拂出一抹剪影。
“不必了!出迎吧。”
這個點兒,晉王府裡很是安靜。大步行來的洪泰帝沒有穿龍袍,只是一襲便裝,看上去也就是一個精神矍爍的平常老頭子而已。往承德院的方向走來,他還沒有入院,便見趙樽領了幾個人候在了院門口。
“兒臣參見父皇!”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說得太多了。
洪泰帝抬手喊了一聲“起”,看向趙樽時滿臉都是慈愛的笑意,“即是身子不便,又怎麼出來了?你躺著便是,朕多走幾步路,有什麼打緊?”
趙樽只說“不敢”,便將洪泰帝引入了承德院的正堂。不等他出聲招呼,鄭二寶便已經懂事的泡了上好的茶水,行了參拜之禮,領了內侍們退了下去。寬敞得顯得有些空蕩的正堂裡,就只剩下了父子兩個。
和睦地敘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父子之間的氣氛很是和暖,就好像京郊那火燒眉毛的“兵變事件”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一直到洪泰帝把話題引入了今日的正事。
“老十九,你應當知道朕今夜為了什麼而來?”
趙樽眸中無波無瀾,“兒臣知道。”
撫了一把鬍鬚,洪泰帝老眼微沉,長嘆了一聲,“聽聞你頭風復發,朕也是擔憂得緊。可京郊大營兵變來得太突然,朕焦頭爛額,一時半刻也抽不出時間來瞧你。如今過來,一來是探病,二來也是與你商議一下。”
趙樽沉默一下,不輕不重的回應。
“父皇有事,明言即可。”
“老十九,先前朕明知你身子不適,卻還下旨讓你前去京郊調停,確實委屈了你,可是……”停頓一下,洪泰帝老臉上情緒複雜,似是有一些感觸,那飽經風霜的褶皺都深了許多,“朕年紀大了,好些事情辦起來也力不從心了。可朝中能分憂之人,太少!老十九啊,這大晏江山,往後還需要你傾力輔佐才是。”
眸子一深,趙樽聲音沉了沉。
“父皇過慮了,朝中能人備出,是我大晏之福!”
洪泰帝看著他,目光裡的情緒浮浮沉沉,“老十九,如今只你我父子二人,無須客套,更無須遮遮隱隱。朕實話說了吧,朝堂之上,儲位之爭愈演愈烈,一個個結黨營私,誅除異己,這些對於江山社稷來說,並非好事。縱觀歷史,無一不是動搖國本之劫。此次京郊大營兵變,顯然是有心人挑撥你我父子關係。朕心裡十分清楚,你為了大晏社稷,鏖戰疆場,立下了汗馬功勞。”
頓了一下,他喝一口茶,看著趙樽面無表情的臉,又是一陣撫須長嘆,“朕之所以收回你的兵權,你心裡亦是有數,並非朕信不過你,而是為了護著你。一個人權力太成,朝堂必然失衡,對你亦是不利。朕貴為天子,說得好聽點富有四海,天下皆在手中,可朝堂暗流從未停止,很多事情,也非朕一人之力可以制衡與左右。老十九,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趙樽黑眸爍爍,閃動著冰雪一般的涼意。
“兒臣明白。”
洪泰帝點頭,眸中卻無半點兒欣慰,只有心酸。
“那不去調停,你有何要求?”
這句話轉變得太快太急,一般人肯定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可這父子兩人彼此之間,誰又不明白對方心裡各有算計?趙樽撩了他一眼,涼涼的面孔浸在那忽明忽暗的燈火中,眉目間的情緒亦是明明滅滅,根本看不真切。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開口。
“兒臣想請父皇收回成命!”
洪泰帝看著他,猶自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