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涼爽起來,庭院中的樹葉也開始慢慢掉落,光束隨意地照了下來,微塵洋洋灑灑。秋風輕拂在她的耳畔,傅懷薇站在原地,有些發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分明是與往常一般的姿態與身影,卻明顯多了幾份落寞,不知是因為周身有些寒冷,還是本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她忽然間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被逼至絕境時曾對自己下了殺心,而後為了瞞住自己,疲憊地用一個謊言去填另一個謊言。又想起這五年來他對自己每一個細緻入微的體貼舉動。為了不讓姓傅的她懷上孩子,連碰都不曾碰過她,仔細想來,他以前是不願意讓自己吃藥吧。
時光匆匆如奔流長河,又想起剛入宮那會兒,人生地不熟,每天圍著同樣年幼的他轉悠,總是聽著他喊自己的那句“朕的小貴妃啊”……
想起他處理國事經常熬到深夜,勵精圖治,仍舊一無所獲。
想起哥哥那天在地牢外說過的每一句話。
如果有一天,這天下真的該姓傅了,他又會是什麼下場呢?他曾經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下毒、欺瞞,都只是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吧?
飛簷斗拱、紅牆樓閣、金磚琉璃瓦,重重疊疊的殿宇高牆。有時候覺得皇宮就像是河流中那堅定不移的樵石,而皇帝就像是沿途經過的流水,妄想用自己奔騰的活力將它打磨平滑,可無論換了多少代的天子,樵石永遠都是樵石。
那也是鎖住他一生的華美牢籠,從出生那一刻起便註定被困在這裡,此後也永不能離開。經歷少年、中年、老年,等到頭髮都花白的一天,宮牆仍舊是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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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禁足的侍衛已經被撤走了,一時之間,青玉宮竟然比往常還要顯得冷清些。
傅懷薇推開門回房的時候,承雪仍舊站在剛剛的位置,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又不敢開口,她剛剛把承媛支開,就是想找個單獨跟貴妃相處的機會,此時此刻更是不敢錯過。
“娘娘……”
“怎麼了?”傅懷薇一向好說話,不像別的主子那樣不容易親近。
承雪朝左右看了看,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將那天在門外的事情講了一遍,生怕露了一點細節似的,連皇帝皺了幾次眉都描述地一清二楚。
聽她說完,傅懷薇有些發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反問道:“這麼說,你知道本宮那天不在宮裡?”
承雪被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連忙跪下道:“娘娘息怒!承雪就是知道也斷然不會傳出去的啊!”
“承媛知道嗎?”
“她不知道,奴婢並沒有告訴她。”
傅懷薇不動聲色地蹙起了眉,那天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一定會在那之前趕回來的,也不至於讓身邊的宮女發現端倪,怪只怪自己瞎鬧騰,沒事老纏著陸時要帶自己出宮……承雪承媛雖說是太后娘娘賜給她的人,一直以來卻也沒有怎麼全信,太后畢竟是傅家的人,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她進宮這麼久連個心腹也沒有。
可聽承雪之前這處理的方式,還挺為自己著想的,畢竟如果沒有她從中週轉,自己現在的處境肯定無從說起了。六宮要是知道自己不好端端呆在在青玉宮裡,說好聽點是失蹤,說難聽點就是失貞了……
想到這裡,傅懷薇便覺得心有餘悸,連忙將她從地上攙了起來,真心誠意道:“謝謝你啦……”
被主子說謝謝了,承雪簡直如遭雷劈,連忙又要跪下磕頭謝罪,卻被傅懷薇硬生生拉了起來:“地上涼,別跪來跪去的了。”
承雪只能小聲解釋道:“這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說謝謝,真是折煞奴婢了……”
十幾年養在深閨,五年養在深宮,傅懷薇一向不是個善於客套的人,此時便道:“沒有什麼折煞不折煞的,你對我好,我就能看到。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我會想到你的。”
“多謝娘娘!”承雪激動地無以復加,她在貴妃身邊侍奉多年,卻也不像外界所見的那樣得臉,此時得了這樣的許諾,更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下去吧。”
等到承雪退出房間關上門後,傅懷薇便好似洩了氣的蹴鞠。一改剛剛的嚴肅表情,垮著一張臉坐到了鸚鵡的面前,皺著眉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著它。
她在宮人面前和一個人的時候完全就是判若兩人,畢竟太好說話了是關不住人的。
“翠翠,你的名字為什麼這麼難聽啊?”
“翠翠,你為什麼長得這麼醜啊。”
她一個人坐在鸚鵡面前說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