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以往,貼著畫作的時候,命題之人和評卷之人便會從第一名的畫作開始,講解每副畫的優點與不足之處。但是這一次,王老先生眉頭緊緊擰著,站在旁邊,並不和旁人立在一處。
評卷之人開始評判第一幅時,他一言不發。但是,那幾人隨口點評第二幅時,他卻突然開了口。
“依著老朽的意見,這第二的畫作,才是妙極。此次評卷,我未能辯過其他幾位,甘願認輸。但是這幅畫,”他環顧四周,將目光落在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嬌俏女孩兒身上,“卻是著實地情境極好。私以為,是上佳之作。”
王老先生雖愛護後輩,卻頗為嚴厲。這般推崇一個年輕後輩,是極其少見的。
大家不由得就去看他望向的那個女孩兒。
嬌嬌俏俏的女孩子,氣度出眾相貌奪目,便是之前她們留意到的那一個。
聽了王老先生的讚美之詞,為首的評卷之人顯然有些惱了,捋須說道:“王老先生莫不是認為我們也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好壞了麼?”
這樣一說,赫然就是在譏諷王老先生年歲已高了。
此人蓄著長髯,已至中年,身體有些發福。
正是帝師鄭天安。
眾人裡原本有人還想幫助王老先生辯駁一二,如今一看,有些瞭然。
怪道王老先生辯不過他們。這位,可是能和天子對峙的人……
“難道鄭大人認為,這般情境相融的畫作,竟是遠不如那樣平庸的一副?”
伴著一聲冷哼,一人從後面緩步踱出。
白衣少年神色清冷,氣度高華。
鄭天安見到他出現,先是一怔,緊接著不等他開口,便就地跪下,冷冷說道:“若是和旁人辯駁,臣自然能據理力爭。但陛下若也執意如此,我,無話可說。”
鄭天安的一聲“陛下”讓所有人都僵在了當場。待到反應過來,眾人嘩啦啦跪了一地,山呼萬歲。
偶有幾個大膽點的,不敢偷眼去看皇帝神色,便悄悄側了臉去看鄭天安神色。
——這位帝師和陛下不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多年前為了沙松一案,鄭天安連同祝閣老帶著幾位御史跪宮門。一跪,就是三天。
幾個月前,為了出兵攻打北部來襲的敵國一事,陛下和帝師又起了爭執。當年的一幕再次上演,鄭天安帶著一幫老臣又在宮門外跪著。
當年的時候,先皇剛剛駕崩不久,新帝年少,初初即位,和帝師的關係雖不融洽,在民眾之前卻還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但是今年夏日的那次爭執,年輕的帝王直接和鄭天安當眾翻臉,絲毫情面也不留,不顧鄭天安議和的提議,堅持己見讓鄒大將軍帶兵出征。
前幾日,前方傳來捷報,大勝。
自那時候起,鄭天安的臉色便愈發不好看起來。今日有相熟人家的老爺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愛答不理。大家都猜測著,許是心情太差精神不濟沒有聽到。
但誰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和少年天子公然叫陣。
霍雲靄冷冷地看著鄭天安,面如寒霜。
此人當初欺他年少意圖□□,這些年未能得逞,一直懷恨在心。如今眼看著權勢一點點從手邊溜走,他,竟是連最後的臉面都不顧及了麼!
☆、第五四章
鄭天寧無視眾人各色的目光,徑直走上前去,面不改色地從參與比試的女孩兒們中間穿過,來到長髯中年男子的跟前。
鄭天安頓時臉色一沉,望著鄭天寧,指了他怒叱道:“你到底要胡鬧到甚麼時候!整日裡到處胡鬧,連家也不回。如今到了京城,不往自家去,偏要住在旁人家裡。這算什麼事!”
鄭天寧扯了扯唇角,懶洋洋說道:“鄭家有你一個懂事明理的就行了。左右我做甚麼都是錯,又為何要去那裡自尋沒趣。”
先前支稜著耳朵一探究竟的人們算是明白過來了。
——得,人家這是倆兄弟。
哦對,鄭家確實有位小公子,喜愛遊歷四方,鎮日裡不著家。聽著鄭大人的口氣,約莫就是這位了。
先前這位公子說的那些個不中聽的話,恐怕也是和兄長慪氣的可能性居多。
滿場的人正竊竊私語著兩人的關係,那位“鄭小公子”忽地又冒出來一句話,成功地將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轉回了畫作比試之上。
“這一位是祝閣老的孫女罷?長得倒是不錯,畫技也算可以。若是我徒兒不在此,她勉勉強強也能算得上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