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喊四面八方傳來,
白天還平安和樂的城市,已成人間地獄。
十五歲及笄這日的景象,俞眉遠註定永世難忘。
……
淒厲的哭聲遠遠響著,尋找親人的喚聲和茫然的泣音化作這個夜晚悲愴歌謠。俞眉遠恍惚走了兩步路,猛地停住腳步。
身後的霍錚已褪下外衣裹到隨手撿起的木棍上,做了簡易火把燃起。
“阿遠,你和大公子、青嬈去東市。”情急之下,霍錚直接叫了她的名。
俞眉遠也沒注意,轉身問:“你呢?”
“我去把人集中到安全地方。”霍錚將火把塞到俞眉遠手裡。
東市、玄清觀、三營裡、大歸寺,這四個地方是俞眉遠這兩天和瘋道人商議後得出的避難點,都是空曠的場地,四周沒有高物,其中東市離他們所在的地方最近。
地動不可能只有一次,大動過後必然會有餘震,這些餘震足以將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屋舍徹底摧毀,若此時還呆在屋舍牆邊,便十分危險,他必須將民眾集中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俞眉遠拉住他:“會騎馬嗎?”
霍錚這時已經顧不上掩飾自己的身份,當即點頭。
“大哥,你……”
“我沒事。不用管我!”俞章敏捂著胸站在二人旁邊,才說了一句話,便疾咳而起,唇角沁出血來。剛才的打鬥裡,他被殺手震傷,此時五臟俱疼,不過強撐著站在這裡。
“青嬈,你先扶我大哥去東市。路我之前已帶你走過幾遍,你應該記得。”俞眉遠朝青嬈開口。
青嬈被嚇得腦中一片混沌。
“青嬈!照顧好我大哥!”俞眉遠便厲喝一聲。
青嬈這才振作醒來,咬唇嚥下懼意,道了聲:“好。”
“你和我來。”俞眉遠把火把又交給青嬈,帶著霍錚去了宅後的馬廄。
所幸馬廄只是矮棚,沒什麼大問題,只是馬兒被驚到,正焦躁難安。
霍錚知她何意,便從馬廄裡牽了兩匹馬出來,安撫兩下,將其中一根韁強交到她手裡,口中卻道:
“你去東市吧,這些事交給我就可以。”
“大災亂象,多少性命垂危,你我雖為女子,卻也不能偷安。”俞眉遠搖頭。她心裡有很深的愧疚,這場災劫她早已知道卻始終無力化解,只能眼睜睜見城市崩塌,無數性命被掩埋,這種滋味,如萬蟻蝕心。
天災之前,人命便如螻蟻。
“曇歡,倒是你,你剛剛為救我受了傷,可不要硬撐!”
“我沒事。”霍錚仍是這一句回答。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也不打算勸。眼下情形,多一個助力便能救更多人,雖然他擔心她,但他更相信她有那個能力自救與救人。
畢竟,她是俞眉遠。
“你把人引去玄清觀,我則引大歸寺那一方向,最後你我在三營裡會和!”俞眉遠翻身上馬。
這個路線,恰是繞了安平府一圈。他們要分頭把倖存的民眾都引到安全地帶,再集中搜救,也便於官府安置災民,救治傷者。
“好,你保重。”霍錚不再多言,也翻身上馬。
“叱——”兩人各自御馬,朝著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馳。
雖未同行,卻也並肩攜手。
……
漫長慌亂的一夜漸漸過去,天空泛白。
東市、玄清觀、大歸寺與三營裡的空地上,已聚滿了失措悲慟的人。光線亮起,眾人才看清周圍的一切。
天災,已把城市拆解得支離破碎。無數人於這一晚再也無家可歸,殘垣斷埂之下,更是埋了不知多少昨日還鮮活無比的生命。
俞眉遠一路領著人到了大歸寺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三營裡,霍錚早已到達,此刻正與已趕進城的於平交談,一見到她兩人就都跑了過來。
“四姑娘。”於平一見她就行了禮,目光再也沒了從前的輕視倨傲。
俞眉遠卻只是“噓”了一聲,動作很輕地從馬上翻下。
霍錚便見到她臉上蒙著一層灰塵,衣上還染著他的血,裙裾已開裂,滿身的泥土,狼狽而堅定,可眉間神色卻比往日還要溫柔,目光像要滴下水來。
“這是?”他問她。她的溫柔給了懷裡抱的小女孩,那孩子不過五歲,正滿臉倦意地蜷在她懷裡睡著。
“路上救的。她母親……被壓在石塊下面,已經氣絕,臨死之前將她推開。我看到的時候,她正蹲在母親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