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說是。
姜惠默了幾秒,忽地問:“你恨不恨他?”
姜蜜沒有立刻回答,病房裡靜下來。
十幾秒之後,她才道:“我和他不熟,也不想有什麼關係,說恨也不恨。“
“你不想和他有關係,可這天生帶來的一層,誰也無能為力。”
說恨也不恨——那麼說不恨,其實也恨。
姜惠沒有逼她說全說深,頓了一頓,自己開口,“我是恨的。一想到他,我就恨不得用上全天下最惡毒的詞,日日夜夜詛咒他。”
女人怨毒起來,年復一年,甚至能堅持一輩子。
姜惠平時敦親睦鄰,從未有過這樣,面目怨憎到幾近扭曲。
然而姜蜜無法指責她或是說些別的冠冕堂皇的話,若說不恨,手上臉上,還有心裡,灼灼都似要燒起來一般。
疤可以消,疤永遠消不了。
那一年變故,姜驪去而不返,再也回不來。
二十多天的沉痛之後,常德順和姜惠抱著不過五歲的她去找那個人。
在那幢富麗堂皇耀花人眼的大房子裡,他們被人極儘可能地羞辱,沒有一個髒字,沒有一句難聽的話,偏偏就讓他們如六月臨雪,似墜寒窟。
第一次知道,蔑視只需舉手投足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笑吟吟溫和得不行,然而卻能從根兒上就透出濃濃的不同氣味。
他們和那個人、那些人,是分屬於兩個世界的存在。
前面的一切都可以忍。
只是後來在提及姜驪的時候,他們終於和那個人因截然不同的態度爆發了矛盾——或許在別人看來,常德順的行為純粹是不自量力,找死。
什麼感情,什麼血緣,在聽到姜驪的死訊之後,那人也是一派雲淡風輕,端坐在沙發上,保持著他豐俊朗雅的公子哥氣派。
姜蜜從一出生開始學說話就學得比別人慢,話也少,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會說但會看會記,有些事反而記得牢。
模糊的童年記憶,本該不清楚的,在腦海裡卻格外清晰。
她記得她站在沙發前小小一個,那人湊近,饒有興趣打量了許久。
眼裡泛著戲謔的光,彷彿在看一件什麼作品,一樣東西——無論什麼,總之都不是‘他的女兒’。
他噙著笑,似乎覺得很有趣,怡然悠哉說,“所以呢?這個孩子我跟她說過了,我不要。這是她的決定,不是我的。”
那雙和姜蜜很像的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像是深而冷的海水。
她看見自己在他眼睛裡,但他說的那麼清楚。
——“這是姜驪的結果,不是我的。”
她是個他看不上的玩意兒,根本不在他眼中。
常德順向他揮拳,在那樣的身份對比與環境下,換來被七手八腳摁在地上的下場,一點都不意外。
拳頭落下的聲音,姜惠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