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了一個家族。
“……這些事情我從你們小時候就不停的說道,你們咋就記不住呢?娟兒啊,你老阿太那會兒就是魔障了,總覺得下一把就能贏了,一定能贏了,叫家裡人賣牛羊雞鴨,賣田產家當。等都賣完了,他就開始賣人,我那可憐的小閨女,就是被她爺給賣了啊!那會兒她才八歲啊,我的老來女!!”
王家阿太之所以這般疼愛秀娘,一方面的確是因著秀娘可人疼,另一方面或者說最初就是因為她長得格外像她的姑婆,那個打小就被賣掉的可憐小姑娘。
“娟兒,你在學你老阿太你知道嗎?他比你能耐多了,在外頭跑了幾十年的生意,攢下了那麼大的家業,可最後呢?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逃不回本兒?不,他知道!”一面抹著眼淚,王家阿太帶著濃濃的哭腔,半是控訴半是懇求的道,“收手吧!娟兒,我知道你捨不得,你已經花了大價錢一下子叫你收手你肯定捨不得,可你要是不收手,以後咋辦啊?”
“不……”
周家大伯孃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脫力,卻不由自主的顫抖戰慄,彷彿凍得要命,又似是怕得幾乎要魂飛魄散。
王家阿太猜得沒錯,她的孫女是知曉自己在做什麼的,甚至很清楚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是得不到回報的,卻還是要做,不得不做。
她為了三山子的前途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不惜為此跟她的男人兩個大的兒子鬧翻,連帶隔房的人也看她不順眼,隱隱開始孤立她。至於前兩日的事情,更是直接將她推到了絕境,她早已退無可退。
似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王家阿太老淚縱橫,卻只能無可奈何的衝著她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王家阿太是真的無奈了,上一次是她的公公,且她那會兒也沒有完全看透,就算是想勸都無從下手。這一次是她的孫女,卻是已經出嫁二十來年,早已不算自家人的孫女,她就算看透了一切,也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人家不肯聽,她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之外還能怎樣?
見王家阿太已經表了態,王家其他人互相交頭接耳的商量了一番,而後喚了個小輩兒去灶間拿了十個玉米餅子塞給了周家大伯孃,並將她“客客氣氣”的送了出去。
對於已經魔障了的人,除非自己撞了個頭破血流知曉疼了,不然旁人說得再多也沒有意義。左右不是老王家的人,作為孃家,王家這頭也算是情至意盡了。至於老周家會如何做,王家這頭商量好了,只要別傷人命,他們都不會有意見的。
王家這頭倒是安心了,周家大伯孃卻只能拎著那一袋玉米餅子拖著腳步離開了楊柳村,又慢吞吞的挪回了楊樹村。
彼時的楊樹村一派熱鬧。
老周家太富裕了,家裡良田數百畝,餘糧上百石,豬牛羊雞鴨鵝成群結隊,更別提先前周家阿奶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口風,卻是表明了攢了幾千兩的積蓄。
這樣的人家便是在鎮上、縣城都是極為稀罕的,偏生這回周家挑孫媳婦兒的要求格外的接地氣,或者應該說周家阿奶幾十年來就沒有改變過審美,找兒媳婦兒、孫媳婦兒都是一樣的標準,頂多就是因為秀孃的緣故略微放鬆了那麼一丁點兒。
總的來說,首先要勤快能耐不惜力氣,再然後就是敦實易生養,最後則是長相稍微好看一點也是能夠接受的。
別小看了最後一點,之前周家阿奶可是堅決不要長相標誌的孫媳婦兒,若非秀娘用幾年時間證明,長相跟品性毫無關係,指不定周家阿奶到如今還嫌棄著好看的姑娘們。
不管怎麼說,比起嫁到鎮上、縣城,老周家這邊更加叫人心動。雖說姑娘們不可能親自前來,可哪家沒個長輩的?再說了,所謂的不能親自前來也得看具體勤快,若是在楊樹村有親戚在,帶著姑娘順道兒過來逛逛呢?辦法總歸是人想出來的,這不,楊樹村眼瞧著就比素日裡熱鬧多了,甚至連村道上的人也多了不少,但看這熱鬧程度,絲毫感受不到如今已是隆冬季節了。
……
“聽說老周家已經挑好人了?天吶,怎麼會那麼快?”
“你聽誰說的?老周家那個饞嘴丫頭?不能吧?那丫頭都好幾日沒出來了,咋知曉的?”
“哦,這樣喲,那興許是真的。唉,真是可惜了,老張家也是不差呀。”
周家大伯孃才剛回到村裡,就聽了一耳朵的八卦閒話,驚得她好懸沒一屁股坐在地上。這要是她的三山子真的娶了鄉下的媳婦兒,那不是離當大官越來越遠了嗎?正這般想著,旁邊一人的話登時將她從深淵裡解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