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丞公展開一看,卻原來是前唐時沈雲卿的一首詩:
仙萼池亭侍宴應制
步輦尋丹嶂,行宮在翠微。
川長看鳥滅,谷轉聽猿稀。
天磴扶階迥,雲泉透戶飛。
閒花開石竹,幽葉吐薔薇。
徑狹難留騎,亭寒欲進衣。
白龜來獻壽,仙吹返彤闈。
詩自然是好詩。不過謝丞公第一看到的是,大兒子的一筆顏體字又有了進步,當下臉上便浮上幾分滿意,但立刻還是嚴肅起來道:“往後還需勤加努力。”
“是,孩兒受教。”大郎早知道謝丞公不會給他多少好臉色,很是平常心地歸座。
在座的賓客自然是樂呵呵地向謝丞公求看得到的禮物,當下一軸詩便在賓客中傳看開來,沒有不讚的,連晏河長公主和太子都湊熱鬧讚了一兩句,謝丞公的笑容一直很含蓄,但誰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壞。
華苓暗笑了一陣。大郎的字她也看得不少了,五歲開始寫碗口大的大字,後來便臨顏體的貼子,和丹朝上千上萬少年的學習軌跡有什麼不同?他寫的字也算得上有筋有骨了,但在座的人裡面,寫的比他好的不知凡幾。只不過這是在他親爹的生辰宴上,人精子們總是不會給大郎挑刺兒的,往好了說,就算說得過了些,謝丞公難道還會反駁不成,那是他親兒子。
哎,人類啊,假啊,太假了。爹爹護短啊,太護短了。
大郎完了是二孃華葦,二孃當下嫋嫋婷婷地抱著琴出列,在宴席當中奏一曲《鹿鳴》。
《鹿鳴》本就是周朝皇帝宴請群臣時常奏的曲子,如今正是盛宴,倒也很對景兒。二孃的琴奏得是真好,在座的又多是識見高雅之輩,當下便你來我往點評二孃的琴藝,讚的頗誠心誠意。
再往下便是三娘,三娘呈上準備了足足半年的鷹立松枝圖,一展開便滿座驚歎。那鷹翎羽嘴爪俱全,一抓一回眸間,動靜分明,靈氣四溢。
晏河長公主當下頗有幾分幽怨地嘆氣,垂下眼眸看看自己一雙纖纖玉手:“與丞公家的女兒們相比,我這雙手倒跟木頭削的無甚分別了。怨不得父皇時時令我向四公多學習。”
謝丞公哈哈笑:“長公主怎地如此調皮,這話折煞人了。我家這幾個孩子都還小著些,作的也是小打小鬧之事,與時時關顧民生、心懷天下的公主如何能比。”
賓客們趕緊跟上話頭兒,對著兩邊都是一陣好捧,和樂融融。
哥姐們都獻了禮,接下來便是二郎三郎,四五六七八和華苓。小的幾個禮物照舊還是身邊人幫著打點的,但這點影響不到丞公收兒女禮物的樂趣,最重要的是賓客們好話總能說一籮筐,聽著就叫人開心。
華苓送上的,是金甌和金瓶一起幫她做的一個暗青色元寶型香囊,上面繡制了精緻入微的白虎騰雲圖案,裡面盛裝的是謝丞公平素最喜歡用的檀香香料。
謝丞公收到華苓的禮物表情很愉快,雖然前面已經收到了兩三個類似的東西,丫鬟們見識能力本來就有限,能幫小主人想到多少送禮的好主意嘛。他摸著華苓的頭笑著朝座上賓客們說道:“我家的小九雖然年紀最小,但卻十分聰慧。”
這自然是起了話頭兒想聽人們稱讚小女兒的意思了,在場的人沒有不從的,各種盛讚砸得華苓哭笑不得。她才是一個五歲的女孩子,頂天了長得可愛一些,穿得漂亮一些,會說幾句漂亮話兒罷了,結果呢,被客人們誇得快生出花來了。
華苓轉轉視線,還發現主母牟氏看起來笑容很完美,但實際上看她的眼神殊為不善。她不由嘆氣,爹爹最近對她好像越來越好了,但是同時主母對她也越來越不好了,因為帶著七娘好好吃飯而刷上來的一點好感度已經完全消失,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但不論是謝丞公還是牟氏,他們目前的想法都不是她能決定的。想明白這一點,華苓便心安理得地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
在賓客面前看過了子女們準備的禮物之後,謝丞公接下來便沒再說什麼,晏河長公主和太子略坐片刻,也就起身請辭,滿座賓客也紛紛離場,丞公府這重九日的熱鬧終究落下了帷幕。
雖然因為人太多沒有找到和晏河長公主單獨對話的機會,但華苓也不難過,這位公主是否有些特別的來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足夠寬廣的眼光,她有一顆透亮亮的,想要這個大丹變得更好的心。
一定會成為朋友的,華苓抿起唇微笑。
這一天過得實在太充實了,華苓興奮得深夜裡躺到床上的時候依然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