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兩日,天行大師淌著泥濘冒雨前行,雨停時,狼狽不堪的他恰好走出這座大山。
天行此人有時真是非常執著,不,用固執更合適。
如若雪中生在,一定會拉著他先找處山洞躲一躲雨。
再不濟,也會為他撐上一把油紙傘。
天行不停歇的走到山腳下,那位大寶師曲以然的洞府,就在山下叢林間。
天行先在河裡洗了個澡,晾乾衣服,拾掇整潔之後才去拜會。
小童出來迎客,慣有眼色,看出他氣度不凡,修為精深,畢恭畢敬的迎進洞府裡去。
看座奉茶,照顧周到。
另有小童去請自家主人。
天行坐在圈椅上,不再捻佛珠之後,他每每坐著時,雙手總是無所適從的按在雙膝上,顯得有幾分侷促,饒是多年過去,仍難以適應。
“大師?”大寶師曲以然揹著手渡步進入客廳,看到天行時頗感疑惑,同樣的原因,太真界沒有高等佛修,“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先推辭道,“不過大師怕是白走一趟,晚輩只會煉製法寶,並不懂佛寶。”
“我法號天行,還俗多年,因自幼在佛寺修行,無俗家姓名,你可直接稱呼。”天行大師落盞起身,“冒昧來訪,並非求取佛寶。”
“原來是天行前輩。”面對二十階的佛修,十七階的曲以然哪裡敢直呼其名,“既不是為了煉寶,那麼前輩……”
天行大師取下腰間玻璃狀、毫無雜質的眼珠,以右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我想請你看一看,能否為珠子內的一縷殘魂打造出一個宿體。”
曲以然不是第一次經歷,面色如常,微微躬身雙手接過。
“妖?”不只是妖,他皺眉,“咦……?”
“木靈,異世界物種。”天行大師解釋,“在我們星域,可以稱之為樹妖,真身是一株雪松。”
曲以然驚訝:“來自異世界的物種,怪不得!”
曲以然似乎很感興趣,撂下天行,獨自磋磨很久,忽而皺眉,忽而面露喜色,忽而又長吁短嘆。
簡小樓被他捏在兩指之間,看著一張英俊的臉龐忽遠忽近,忽大忽小。
天行大師默默等待曲以然的判斷,成與不成,寶師研究過後即會有決定。
簡小樓知道他的內心十分平靜,一路慕名尋了上萬名寶師,聽到上萬次“無能為力”,他早習以為常。
但他眼底的希冀從未褪去。
曲以然倏忽回頭,興致勃勃:“晚輩認為可以。”
天行大師目光一滯:“可以?”
曲以然點頭:“晚輩盡力一試,有希望,只是需要的時間恐怕會很長。”
“多久?”
“至少一百年。”
“我等得起。”
“還有一點,珠子得放在晚輩這裡。”
天行大師聞言微微垂眸,指尖有節奏的點在膝蓋上,好半響才道:“沒有問題。”
曲以然道:“那麼,一百年後前輩來取便是。”
天行大師指出:“我身無分文,你有什麼需要我為你做的,我拿來抵償費用。”
曲以然搖頭:“不必,晚輩沉迷於鍛器煉寶,您要的東西,對晚輩而言是個挑戰……”
天行大師堅持,曲以然也不再推脫,列出一個材料清單來交給他。
看到清單,簡小樓認為這位大寶師心地不錯,面對一位二十階大能,非但沒有獅子大開口,給出的材料,儘可能避開需要殺生的獸類,多半是些簡單的礦石和結晶。
天行大師收下清單告辭離去時,曲以然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問了一句:“前輩,不知珠子內的樹妖與您是什麼關係?”
“朋友。”
隔了一會兒,“我天行此一世,唯一的朋友。”
……
自被鎖進眼珠以後,簡小樓第一次離開天行身邊。
曲以然拋下手中所有事物,閉門謝客,不眠不休研究眼珠子內雪中生的靈魂體。
打造宿體不是一件易事,雪中生神魂損毀過重,又是外來物種,宿體必須與他契合,方可達到融合,令他的靈魂與宿體共生。
十年過去,曲以然研究過罷,開始勾畫法寶草圖。
瞧見他畫出一柄摺扇,簡小樓的心就涼了一半。
只因她知道雪中生的最終宿體,是一本厚實的、足有數百頁的書冊。
毋庸置疑,他的第一次試驗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