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更冷,陸明玉攥緊衣領,終於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視線移向來路,卻在半途生生頓住,陸明玉及時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盯著林子裡的黑影。
真的有人,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光線模糊看不清楚臉龐,只知道他正偷偷靠近守靜。
對方是什麼人?救她的嗎?可之前圍捕守靜的僧人,沒有這樣打扮的。不是僧人或自家護院,難道是其他綠林歹人,準備對守靜下手,看看有沒有金銀可圖?那他殺了守靜後,會不會再來抓她?
陸明玉臉都白了,守靜至少不會害她,那個鬼魅一樣出現的黑衣人……
陸明玉張嘴,想要提醒守靜,可才冒出這個念頭,黑衣人突然朝守靜衝了過去!
守靜聽到了疾奔而來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回頭,闖入眼簾的,是個持劍的黑衣男人。僅僅一個照面,守靜便知道自己不是來人的對手,他拼命往前跑,可楚行估算好距離才出擊的,既然動手,怎會叫犯人逃脫?
這人在皇上微服出宮前殺了一個大和尚,行跡過於可疑,他必須抓人。
身如利箭,楚行很快追上守靜,長劍出鞘,守靜狼狽躲閃,楚行一個轉身,手中長劍飛速從守靜腿上掠過。陸明玉離得遠,看不清那劍有沒有刺中守靜,卻見守靜踉蹌一下,直直撲倒在了地上。
陸明玉捂住嘴,不敢看,又忐忑黑衣人會怎麼處置守靜。
“你究竟是何人?”劍尖對準守靜脖子,楚行冷冷地問,鳳眸鷹隼般盯著守靜,審視真假。
守靜離得近,認出了楚行身上的官服,再看看被男人刺傷的右腿,守靜自知無法再逃,反倒釋然,仰面躺在地上,對著天空燦爛的夕陽,他嘴角慢慢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想說的他已經告訴那個小姑娘了,現在被官兵帶回去是死,都是死,那不如……
“勞煩官爺替我告訴陸姑娘,就說守靜對不起她,下了黃泉也會替她唸經,求佛祖保佑她一生平安,如意順遂。”說完往上抬頭,欲借楚行之劍自刎,楚行眼疾手快移開長劍,守靜失笑,手中匕首一轉,又快又準地扎進了自己心口。
楚行皺眉,再次打量一番地上的男人,回想他死前所言,忽然明白,這人絕非刺客。
既然殺人兇手已經死了,楚行收起長劍,取出腰間響箭,知會安國寺裡的手下。“嗖”的一聲,響箭沖天而起,與此同時,遠處傳來“砰”的重物落地聲,楚行疑惑地看過去,卻見剛剛還在樹上的小姑娘居然跳下來了,顯然傷了腳,一瘸一拐跑向山下。
“四姑娘?”楚行立即朝小姑娘跑去。
陌生的聲音,熟悉的稱呼,“奪路而跑”的陸明玉身形一定,詫異轉身。黑衣人逆光跑來,燦爛的金色夕陽模糊了他五官,只有身材頎長,待人近了,陸明玉終於認出了她前世的大伯子,可,楚行,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陸明玉震驚地忘了言語。
小姑娘穿著粉嫩的裙子,呆呆傻傻站在樹下,楚行在她身前站定,神色如常呼吸平穩,足見方才追殺犯人輕輕鬆鬆。目光掠過未來弟妹雖然稚嫩卻同樣漂亮的臉龐,楚行心如止水,直接看向陸明玉微微抬起的左腳,“受傷了?”
陸明玉回神,臉突然紅了起來。
早知道是楚行,她何必冒然跳樹?看著好像不高,跳下來卻扭了腳,疼死了……
“死”字一浮現腦海,陸明玉忽然想起什麼,焦急地望向守靜的方向,“表舅舅,守靜他……”
“他畏罪自盡了。”楚行平平靜靜地道,蹲下來,神色凝重地盯著未來弟妹的腳,顯然與一個畏罪自盡的和尚比,他更在意弟妹的傷勢。在意,也頭疼,雖然弟妹還小,他幫她捏捏骨檢查傷勢應該沒關係,但,畢竟是弟妹。
正發愁,忽聞低低的哭聲,楚行抬眼,對上小姑娘悲傷的臉龐,臉上掛著淚,望著和尚喃喃自語,“都怪我,如果我早點認出表舅舅,他就不用死了……”在陸明玉看來,守靜兩次殺人都情有可原,他劫持她卻細心地照顧,真的不是壞人。
楚行萬萬沒料到小姑娘非但不恨不怕擄走她的壞人,反而因為對方的死自責起來,清楚短短半日守靜肯定對陸明玉說了什麼,楚行暫且壓下疑惑,先安撫眼前的小弟妹,“四姑娘說錯了,就算你認出我,我還是會抓他回去,殺人償命,誰也躲不掉。”
“可他不是故意殺人的啊。”陸明玉抹掉眼淚,認真地看著楚行,“表舅舅,他……”
“不是故意也不行。”楚行冷聲打斷她替守靜辯解的話,“人命關天,誰都沒資格要別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