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勢就要起身行禮。
元槿將燈籠擱到一旁,趕忙扶了藺時謙躺好,“王爺不必如此多禮。”
藺時謙還欲再起身,可是元槿堅持如此,他也不好過多違抗,就謝過了元槿,重新躺了回去。
藺君泓則靜靜的立在一旁,自始至終都未曾開口。
元槿用手肘搗了搗他的手臂,不甚贊同的斜睨了他一眼,隱隱含著責怪之意。
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還不趕緊打個招呼?
藺君泓其實明白她的意思。
可他始終無法釋然。
從藺君瀾的那裡,他只得知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真相。
但是真相的具體細節,因為時日太久,他暫時還沒有辦法查清楚。
在這樣的狀況下,讓他平靜面對藺時謙,著實有些困難。
藺君泓正猶豫著,忽聽床上傳來一聲輕喚。
“阿……陛、陛下,是你來了嗎?”
藺時謙的聲音裡滿含著期盼和希冀。
藺君泓聽了,眉間微蹙,並未答話。
元槿急了,輕輕推了他一把。
藺君泓這便記起了元槿路上說過的幾句話。
她說,定北王什麼樣的人品,你與他相處那麼多年,還不知道不了解麼?我信得過王爺。我相信他是個好人。看他最近才開始有些反常,想必他一定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訊息不久,所以之前未曾表露過。你,信得過他嗎?
聽了她的問話,藺君泓捫心自問。
自己相信他嗎?
要相信他嗎?
連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會好生對待……
他會是個心機深沉、能狠下心來將事情遮掩了那麼多年的人嗎?
藺時謙靜靜的躺在床上。
他的世界如今是漆黑一片。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他聽到了元槿的輕喚聲。同時,他也聽到了那個他極為熟悉期盼的腳步聲。
本想裝作沒有留意到,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只可惜……
藺時謙心裡暗暗一嘆,失落萬分。
他慢慢的、慢慢的挪動身子,準備往裡側過身去,好避免自己的失望太過明顯,顯露在了臉上。
可就在他剛剛動了一下身子,還沒能將動作放大的時候,忽然,從床邊傳來了很低的一聲應答。
“嗯。”
聲音雖然很輕,聲音雖然很弱,可在這靜寂的黑夜裡,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已經足夠響亮。
藺時謙忽地開心起來,激動起來。
他用手撐著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不住的努力往聲音來處看去。
藺君泓看到被子從他身上滑落,見著他就這麼衣衫單薄的坐在床上,趕忙過去一把將他按住,而後硬扯了被子給他蓋上,口中惡狠狠的道:“還嫌病得太輕、吃的藥不夠多?敢情加上一個風寒就更好了?”
雖然他語氣十分兇狠,但動作卻很輕柔。將被子蓋好後,還不忘掖了掖被角。
藺時謙發現了這一點,不由得低低笑了。
“陛下肯來看微臣,微臣就比什麼都要高興。”
他這句話一出口,元槿的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她趕忙垂下了眼眸,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王爺要不要喝水?我去給您倒一杯。”
說著,她自顧自的走到了桌子邊兒,倒了滿滿的一杯過來。
裡面盛著的,並非是茶水,而是有些燙的白開水。
元槿走到半途,發現溫度有些燙,就又轉了回去,從桌子上拿了個空著的杯子,兩個杯子來回的倒著倒騰,藉以讓水涼的快一點。
藺時謙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又要坐起來。
誰料藺君泓眼疾手快,不等他將身子支起來,已經給硬生生按了回去。
“你就好生養著點兒吧!”藺君泓的語氣十分不善,“槿兒自有自己的主意。什麼要做什麼不要做,她自己決定就是。之前地動發生之後,在太平鎮裡,她什麼沒做過?放心,一杯水而已,難不住他。”
聽了他這話,藺時謙也很是哭笑不得。
“我哪裡是覺得她做不好?我只是覺得……我只是覺得……”
他想說這不合時宜。轉念一想,再細細品了品藺君泓的話,那反駁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以前不過是叔侄、不過是君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