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寶音的婚事,孤會為她留意。如今她的起居安全,還勞娘娘費心。”太子說著起身,又看了一眼紀青盈,“那孤便不打擾了。”
紀青盈本能隨著太子一同起身,也向夏賢妃行了一禮,就退出了玉韶宮。
外間的初秋景色仍是十分美好,然而太子的心緒卻似乎不佳。一路慢慢走著,都沒有說話。
紀青盈跟在他身邊,不大摸的清楚此刻太子的情緒是因為寶音鄉君,還是因為朝中之事,也不敢貿然出聲。反正此刻秋風和煦,暖陽融融,只當閒散散步還是挺好的。
“以後若是賢妃再突然召見,便帶著綠蘿與綠竹。”這樣慢慢穿過西六宮,便到了另一處御湖,太子終於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淡淡說了一句。
紀青盈微訝抬頭,見太子仍是平平望向遠處,並沒有看她。英俊奪人的側臉在柔和的光線中彷彿帶了一層金邊的勾勒,平靜無波的神情裡好像含了些許的疲憊與傷感。
不過她再仔細看的時候,卻又覺得只是自己的錯覺。那斜飛入鬢的俊秀長眉,線條清晰的修鼻與下頜,處處都顯出年輕儲君的清雅削正,而神情也還是慣常的沉著自持。
“聽到了沒有?”太子沒聽到紀青盈應聲,便轉頭望向她。二人一路並肩散步,站在一處的距離便很近,乍然對望,太子也稍微怔了怔。
她仰臉望著他,白皙明豔的面孔上櫻唇微抿,明亮如星的眸子裡還帶著那一點點來不及藏起來的好奇。
或許是相處日久,即使沒有當真親近,她也再不至於動輒便驚慌恐懼,反而認真看著他:“殿下是不大信任賢妃了麼?”
其實,是與不是,也都沒有那麼要緊。
太子的心緒忽然無端便鬆快了些,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刮:“也談不上。不過出了東宮便需格外謹慎。”
紀青盈全沒料到太子居然會上手,想躲開也晚了,臉上又是微微一熱。
不過太子倒也沒有什麼旁的動作,收手又望向遠方,淡淡道:“今日朝堂上有些爭執,不是大事,但夏賢妃的父親應當會升一升。畢竟傅貴妃之前手伸的太長,今上也有些忌諱。夏賢妃這些年來恩寵少些,人還算本分,所以孤才扶了她一把。”
這幾句話實在是輕描淡寫的很,但裡面的資訊量卻很大。紀青盈不由看了看身後,德海公公、謝允,還有小苜蓿和綠蘿等人都站得遠遠地隨侍,距離大概就是有事招手能過來伺候,但她與太子這樣低聲說話卻聽不大清楚。
而幾個人所分別站的位置,剛好也讓臨湖觀景的太子與紀青盈保持了一定區域內的安靜無擾。
“他們有分寸。”太子又看了一眼紀青盈,“宮裡人心易變,眼前這幾個也就是你能信的人了。夏賢妃那邊,不用太親近。”
紀青盈這才明白,太子介意的,大約並不是要不要收寶音鄉君為側妃,可能更不滿的是夏賢妃剛有些出頭之意,便想插手東宮後院。
像太子這種典型的腹黑變態掌控狂,怎麼能容得下?
“可是,夏賢妃若是有這樣的不安分心思,寶音鄉君還留在玉韶宮……”紀青盈想想還是不對,太子不是很看重這個表妹的麼?
太子擺手道:“夏賢妃能在宮中走到如今,自有道理,無妨的。”頓一頓,又掃了紀青盈一眼:“像你這樣傻的,宮裡沒幾個。”
紀青盈氣結,然而想想好像還真無法反駁,要不是有存檔在手,她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殿下,是不是該回重華殿了?”紀青盈遠遠看見御湖的另一側似乎有綺麗的雀羽儀仗,心裡便是一緊。
太子順著她的眼光望過去,便即瞭然:“不妨事。遇見便遇見,你怕什麼。”
紀青盈收回目光,低了低頭,其實現在與太子在一處遇見,或許已經是最好的情況。遲早都要見的,遲早有此一劫,遲早遲早。
她正低著頭在心裡碎碎念,便見太子向自己身後的方向過去。於是紀青盈本能地隨著轉身跟上,才發現太子是走向了湖邊一株花開正盛的木芙蓉。
“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太子伸手摺了一支,又轉向紀青盈,“愛妃可曾讀過臨川先生的這首詩麼?”
紀青盈的古詩詞大部分都還給中學老師了,能脫口而出的都是爛大街的名句,想了想還是決定自承文盲,直接搖頭。
太子的薄唇微微揚起,將那朵芬芳豔麗的木芙蓉在紀青盈鬢邊比了比:“正似美人初醉影,強抬青鏡欲妝慵。”隨手放了她手裡,“這朵大了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