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采采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記憶。當然,她現在的懷疑也是基於她對皇帝這個心機屌的某種程度上的信任:皇帝甚至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她失憶的事情,難道真就一點都看不出她和原主之間的區別嗎?
與其說是沒看出來,倒不如說是她和原主之間並無區別,又或者說她其實就是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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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偏殿換下了那一身早便睡皺了的常服,重又換上明黃色的龍袍。
一左一右兩個年輕宮人半跪在地上替他整理袍角,皇帝則是舒展雙臂,微微闔目,徑自在心裡想著事:鄭啟昌和鄭家肯定都不能留了,正好東奚山上那刺客和鄭啟昌有些關係,倒不如直接把這謀反大罪扣上去,如此也算是讓鄭啟昌“求仁得仁”,也省得再多事。不過,鄭啟昌到底是首輔,朝中也有不少人,這事真要辦可能也不能太急。
至於百日樂這毒。。。。。
其實,他也想過把百日樂的毒直截了當的告訴沈采采。但是,他捨不得。
如果這毒能解,那是再好不過,自然也不必把這事告訴沈采采,讓她跟著提心吊膽;如果這毒解不了,那他也希望沈采采在最後的這一段時間裡能夠過得自在快活些,不必為著生死之事而惶恐。如果可以,他寧願讓自己一個人去承擔那些煩惱與痛苦,只求沈采采這一輩子都過得快快樂樂,再無煩憂。
更何況,哪怕自己不說,沈采采總有一天也會自己想起來的——如果百日樂的藥效沒有變的話,八月左右她應該就能全都記起來了。。。。。。
想到這裡皇帝闔著的雙目終於重又睜了開來,他側頭看了邊上的周春海一眼,冷冷道:“讓暗衛出京跑一趟,把賀家師兄弟給接回來,朕有事要吩咐他們。”
周春海立時便垂首應了一聲是,心裡卻是暗暗的算了算時間:賀家師兄弟之前為著地震防疫的事情離京,現下人都不知哪裡去了,若是真要叫人回來,且不提找人耗費的功夫,這路上來回,最快也要四月底了。
想到這裡,周春海又悄悄的看了眼皇帝波瀾不動的的神色,暗暗的吞了一口唾沫,心下隱約有些擔心:也不知道昨日裡鄭首輔與皇帝究竟說了什麼,陛下這都和皇后娘娘睡了一晚,雖說沒“那事”,可按著以往的經驗來說也應該高興些了啊。怎麼,皇上這模樣看著反倒像是壓著一肚子的火?
因著馬上就要早朝,一行人也沒有多耽擱,周春海不敢多想,只得拿出千般的小心來,先服侍著皇帝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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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是天亮了,鄭家上下卻因著皇帝夜裡駕臨鄭家的事而一夜都沒休息好。
不僅是鄭啟昌和鄭夫人,就連之後從鄭啟昌嘴裡得了真相的鄭婉兮都跟著一晚上沒睡好。
直到此時此刻,鄭婉兮才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皇帝那樣厭惡鄭家,終於知道了為什麼皇帝那樣厭惡鄭家卻會在沈氏時候娶她入宮的真正原因——父親為了皇后之位而謀害沈氏,所以皇帝乾脆便成全他,把他最想要的給他。然後,在父親最志得意滿的時候,他再抽身拿走父親的一切,將鄭家滿門族誅,用鄭家所有人的血來平息他的憤怒。
自然,這還是不夠的,匹夫之怒尚且要流血五步,更何況天子之怒呢?
所以,他還要把鄭婉兮這個鄭家的罪人放在身邊,用鄭婉兮來提醒自己曾經的失去,用折磨鄭婉兮來飲鴆止渴。
想到這裡,鄭婉兮不由苦笑起來:她曾經還憐憫沈氏,覺得她是被皇帝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裝出來的模樣給矇騙住了,那樣可憐可笑。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真正可憐可笑的只有自己而已。皇帝他或許是真的愛沈氏,愛到了瘋魔的地步,以至於沈氏死後他便再沒有真正走出來。
鄭婉兮心知:哪怕自己現今重生來過,但沈氏也早已經中了毒,也就是說鄭家一直走在原先的道路上,一條註定通往血海和刀山的道路。
鄭婉兮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夢裡那望不見邊際的血海,情不自禁的喃喃道:“不行。。。。。。。”她有幸重生,絕不是為了再一次目睹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的死在自己面前,絕不是為了再經歷一回那樣的痛苦。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百日樂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毒,而且現在還沒到最後的一百日,也就是說還沒有道真正毒發的時候,百日樂並不是不可解決。
鄭婉兮用力的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唇瓣上血肉模糊,但她的眼睛卻忽然亮了一下。
對了,還有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