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如此,總歸讓人不喜。以他的才能,當個大國正卿怕也是舉手之勞,然而這個家,能給他嗎?
心底有些憋的難受,楚子苓轉過了視線,看向前方。就見波光粼粼的河道,隔開了坊市,讓那連綿屋舍看起來更為擁擠,就如狹窄蜂巢。把一隻鵬鳥塞進蜂巢,何其不智!不過田恆這副模樣,看起來似有旁的打算,也許等到晉國和齊國開戰後,局面就會不同了吧?
腦中胡思亂想,車子倒是很快就來到了地方。因穿著男裝,也不好讓人攙扶,楚子苓自己下了車,就見幾個管事快步迎了上來。田恆看了她一眼,並不多話,大步在前。今日他也換了一身裝束,深衣紋繡,素帶闢垂,冠高的簡直有些驚人,顯得身形愈發挺拔,英武的讓人不可逼視。
心臟不受控制的蹦躂了幾下,楚子苓定了定神,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工坊。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剛入坊門; 一股刺鼻氣味就傳了出來。眾人皆是舉袖掩鼻,田恆卻不動聲色; 邁入院門。只見裡面一片喧鬧,灶臺羅列,坑洞遍佈; 各色漿水翻騰不休; 有人擔著桶; 飛快運送草漿石料,亦有人拿著長杆; 攪拌池中絹布生絲。一旁豎起的高高架子上,彩錦招展。齊國冠帶衣履天下,少不了此處功勞。
這便是染坊了。就算秋日,裡面工匠大多也只著犢鼻裩; 上身精赤,渾身油汗; 各色斑痕遍體都是; 也不知是從哪個染池裡沾上的。
見此情景; 田恆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看向身後。卻見楚子苓不以為怪,大大方方看著這群衣衫不整的漢子; 眼中不失好奇。
田恆不由失笑; 也是; 當初他躺在車上動彈不得時; 這女人也神色自若的幫他擦身; 一群黑瘦匠人,又豈會被她放在心上?
知曉工正之子前來,染坊諸工之長都顫巍巍候在一旁。此坊工有五種,鍾氏染羽、荒氏湅絲,還有畫人、績人、筐人各司其職,少不得要到田恆面前彙報坊中事務。幾人似是口拙,絮絮叨叨講的極為煩瑣,根本聽不清楚其中關竅,一旁官吏也頻頻打岔,更是讓坊中事務雲山霧繞。
這是匠坊素來規矩,還是給自己的下馬威?田恆擺出副不耐神情,只聽了片刻就揮袖而去。
出了染坊,就是木坊,隨後又依次看了陶坊、皮坊、冶坊。每到一處,都有人擠擠挨挨,一股腦把各類事務稟上。坊中雜事何其多,如此走馬觀花,一趟下來,怕是什麼也記不住。
饒是如此,三個大坊走遍,也足足耗去了一個多時辰。當逛完最後一處,一直陪在田恆身邊的吏人道:“坊中事務大致如此,工正憂心各坊損耗過大,難出良品,還要君子操心整治。”
要怎麼整治?鞭笞工匠,懲罰吏人?這種匠坊,往往一族世代為奴,旁人擠都擠不進去,就算來了官吏,也能以各種藉口搪塞。如若重罰,定會人心向背,鬧出大亂。這扔給自己的“雜務”,可真是卡在關緊處,難辦的很。
田恆並未答應什麼,只微微頷首。見他這副倨傲模樣,那吏人藏下冷笑,彬彬有禮的送人出門。等到工坊各種難聞的氣味遠去,田恆才對身邊人道:“這裡如何?”
楚子苓今天可是大開眼界。難得穿了男裝,旁人不管看出沒看出,都只當她是個小廝,沒怎麼搭理,於是她也能大大方方把所有匠坊看了個遍。背有紋飾的銅鏡光可鑑人,燦燦水晶串成綺麗佩飾,還有細沙布匹,以茜草、硃砂、石綠等草木、礦物為顏色劑,製成華美彩錦。雖然所有工藝都是最原始的狀態,但是規模化的製造,還有成品的精巧度,仍就撼動人心。畢竟這可是兩千多年前的手工業啊!
“以此為基,難怪齊國商貿如此發達。”楚子苓感嘆一聲,又問道,“只是器物產出,沒人查驗嗎?”
這也是她在工坊中發現的,所有人都跟工蜂一樣忙碌勞作,但是貨品出來,往往只是堆在一處,根本沒人驗收的樣子。就算秦國的流水線工藝和標準化程式還沒出來,也應當有製作規範吧?要不出了問題,找誰問責?
田恆解釋道:“各坊有良匠為長,他們熟知工事,監看諸務,待到入庫時,不合規制的自會篩除。”
“那損耗如何控制?”楚子苓有些訝然,“不能制定規範,讓匠人照做嗎?”
田恆持著韁繩的手,驟然一頓:“制定規範?”
匠人並不通文字,技藝向來口耳相傳,聰明的學得多,笨的學的少,談何規範?真正能定這些,唯有士人。可是哪個士人,能把坊中雜務打探清楚,制定成規呢?
見田恆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