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你叫漠。”
“漠?”漠若有所思地念著,半晌方道:“聽起來有點耳熟,那我就叫漠吧。”
“你似乎忘記了你自己?”影子疑惑地看著漠道。
“忘記了我自己?”漠想了想,道:“那你能告訴我‘我自己’是什麼嗎?”
“‘我自己’是什麼?”影子當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他道:“我不知道。”
“那‘你自己’又是什麼?”漠道。
影子不明白漠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幹望著他。
漠又道:“我是說,我不知道我以前的自己,是因為我忘記了,那你知道以前的自己嗎?你並沒有忘記。”
無數往事在影子眼前飛過:是孤兒院不懂世事、天真的影子?是後來聞名世界的殺手?是雲霓古國的大皇子古斯特?是朝陽?是魔族的聖主?是影一心想讓自己恢復記憶的那個人?還是現在找不清自己路的影子?
影子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麼。
漠道:“原來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看來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們是一樣的人?”影子望著漠重複著這樣一句話。片刻,兩人會心地笑了。
漠道:“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影子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沿著相反的方向走,會看到什麼。”
漠道:“那你看到什麼了嗎?”
影子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白天天氣熱,夜晚則變涼,風吹來,沙塵便會揚起,風吹走,四處便會很安靜。”
漠道:“原來你可以感受這麼多,我只是感到自己忽大忽小。”
“忽大忽小?”
“當我想著自己的時候,自己便是最大的,整個世界都在我心中,春夏秋冬,潮起潮落,白天黑夜……當我看著這天這地的時候,我就感到自己是一粒沙,是一根草,沒有自己的靈魂和思想,由別人決定我是隨風而動,還是靜臥不動,是存在,還是消亡……”
影子道:“原來你比我感受的還要多。”
漠道:“但你感受到的遠比我要深入,我脫離不了自己,因為我心中有‘執’,我想是以前的自己留給我的。”
“你想忘記心中的執念嗎?”
“不,以前我總是想忘記,結果卻怎麼也忘不了,現在我已經不想忘記什麼了,我要把它留在心中,更多地去體會所看到的和所感受到的,喜樂由之,悲傷由之,一切順其自然。”
“但你心中會很痛苦,因為你的情感完全由別人主宰,一根草,或是一粒沙都會讓你想些什麼,它們帶給你的是渺小,是生命的無奈,它們所有的一切,包括生長、睡覺,都在別人的注視下,完全沒有自我。”
“不,不會的。它們心中可以想,它們可以做一個有關未來的好夢,在夢中,它們可以想象自己是最大的,它們可以把自己想得很威武,所有世間萬物都臣服於它。”
“可那終究只是一個夢而已。”
“難道我們經歷的、看到的一切不是一個夢嗎?你雖然可以用手觸控到,但它們一樣離你很遙遠,它們並不屬於你,只是你把它們想象成屬於你而已。”
影子想了想,道:“如果它們想改變這種局面,完全主宰著自己的一切呢?”
“那它們便會真的很痛苦,很難想象一根草或是一粒沙可以對人類發號施令,它們要突破宿命對它們的限制,就像人想要知道是誰在主宰著他們的命運,為他們設定生命的方向一樣。”
“難道人不能夠違背別人對他命運的操控麼?”
“不能。”
影子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
“我明白了你是那個不允許我朝相反的方向走路的人,你不是漠。”
說話之間,影子的手掌暴綻出像下弦月一般的冰藍色月光刃,向漠疾劈而去。
烈日當空的沙漠,陡地變成一片陰涼,月光刃將漠從中劈開,一分為二。
隨即,漠像霧氣一樣從影子眼前消失了,眼前的漫漫沙漠倏地變成了一片蒼翠的群山,而影子卻站在沙漠與群山的交界處。
“原來是你在利用結界創造的幻境迷惑我,讓我走不出你的控制。”影子對著虛空道。
“你知道了又怎樣?你永遠都走不出我為你設定的界限,知道了反而會增加你的痛苦。我只是在幫你而已。”虛空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