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囡囡捧著茶,微微低著頭喝著,那烏黑的發,趁著一段粉白的頸子……真是像水蓮花一樣好看!
江夏一邊在心裡感嘆著,自家的女孩兒長大了。一邊又在心裡有些悵悵地想:將來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得了她這麼好的妹妹去!
難得姐妹倆坐在一處,江夏略一沉吟,低聲問道:“你回臨清可去看過你的孃親了?”
當年,囡囡的母親去了後,江夏就將她葬在了三岔鎮外。後來情形好了些,江夏在臨清買了莊子,就請了人看了位置,將囡囡母親的墳墓遷了過去。
這些年,有莊子上照應著,到時不怕有什麼差池,只是,想著那樣一堆墳孤零零地情形,也是分外淒涼的。
囡囡面上顯出一抹悽色來,低低的應了一聲:“說起這些,囡囡都不知如何感激姐姐,若非……”
江夏伸手攬住小姑娘,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嘆息一聲道:“你這傻孩子,我提這話,可不是想讓你感念什麼,只是,想著,今日過年,你孃親也沒個祭祀的……這些年倒是我一直疏忽了。”
囡囡伸手環住江夏,微微哽咽了道:“姐姐萬不要如此說,姐姐能讓她有個歸處,又將她的囡囡養育長大,她心無掛礙,已經可以含笑了。”
正說著話,門簾子一挑,齊哥兒邁著大長腿一步跨進來,抬眼一看江夏和囡囡姐妹二人的情形,不由發出一聲驚異:“咦,這是怎麼的,大過年的,姐姐和囡囡咋還哭起來了?是受了誰的欺負了?跟我說,我去……哎喲,哥,你打我幹啥?”
齊哥兒咋咋呼呼地沒說完,就被越哥兒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越哥兒卻不理他,只越過去,在江夏身邊的椅子上落了座,微微笑看著已經分開坐著的姐姐和妹妹,道:“姐姐今日可好?”
說的話與齊哥兒不一樣,關懷卻是相同的。
江夏拿帕子提囡囡擦了擦眼,又擦去自己眼角的淚,這才微微笑著道:“挺好的,不必掛記。……你想著,幫囡囡在咱們那邊尋一間屋子,替她母親設個牌位供奉著。囡囡離得遠,年節四季不能上墳上祭奠,設個牌位,也讓囡囡四時五節地祭一祭。”
越哥兒略感意外,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連忙答應著。
這些年看下來,囡囡乖巧溫婉,隨著年紀漸長,越來越懂事,讓最初並沒怎麼在意這個小丫頭的越哥兒,也越來越喜歡她。齊哥兒就更不用說,臭小子性子沒越哥兒好,極其惡劣的,愛欺負小姑娘,包括小妹,也經常跑過來跟江夏告齊哥兒的狀,可齊哥兒唯一不欺負的,就是囡囡。而且,有些時候,他在她面前不像是哥哥,反倒像是弟弟了。
齊哥兒這會兒恍然道:“原來是囡囡想孃親了……也別難受了,咱們回去時,你不是去看過她了?咱們還在那邊種了好些花……”
說著說著,齊哥兒察覺到了什麼,轉眼看向哥哥,期期艾艾道:“就去了一兩回,我看著她的,不怕有什麼危險……”
這副樣子,惹得感懷心傷的囡囡都禁不住撲哧笑了。江夏更是笑得不行。
正說笑著,梅娘扶著劉氏走進來。
“姐弟幾個說什麼呢,笑得這般歡暢,快說出來,也讓我跟著歡喜歡喜。”劉氏一進門就笑著搭話。
江夏幾個連忙起身,不等江夏動作,囡囡搶著走過去,扶了劉氏,笑道:“舅太太快別笑話了,姐姐哥哥們說起囡囡初學針黹時學著風衣裳,結果把衣裳縫到了自己褲子上……”
劉氏會意一笑,卻正好看見齊哥兒向囡囡拱手致謝。她這把年紀,什麼沒見過,一瞥之下,也就大概明白了,卻並沒有點破,只勾勾嘴唇笑了笑,目光迴轉,落在自家閨女身上,由不得她暗暗嘆了口氣。
囡囡丫頭是個乖巧伶俐的,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卻處處周到,讓人熨貼喜愛。
她自己的閨女,明明還大幾歲,卻反而沒什麼心機,喜怒全現在臉上,萬事不往心裡去……這幅性子,在家裡有爹孃庇護,可嫁到婆家去之後,又有誰能如爹孃一般庇護她呢?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感傷,劉氏就將目光落在江夏身後安安靜靜站著的越哥兒身上。
看他身高肩闊,身板兒極好,又聽說,已經過了院試,雖然未得案首,卻也是極好的成績。又有姐姐姐夫的借力,接下來的鄉試、會試,都不是什麼事兒。當然了,殿試自然更是不愁,江氏在皇上面前可是聖眷正隆的,皇上點卷子的時候,還能不想著些?即便皇上貴人事多忘了,他身邊的人也指定會提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