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在這安靜的地下大廳裡,到處瀰漫著黑色霧氣的空間內,這樣恍如情話的自自語越發顯得詭異驚悚。
趙坦坦只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已經掉了滿,站在原地越聽越是頭皮發麻。
“不過沒關係……”魔尊忽然又對著畫像露出一個笑,就像服了某種迷幻藥的癮君子般,他的笑看來有幾分神經質,“雪鸚鵡都回來了,你也快了吧……總有一天……”
他仰頭望了眼石臺上空懸浮著的紫金葫蘆,喃喃道:“總有一天,我們一家能重新團聚……蓮兒,你等我……總有一天……”
這幾句話,他來來回回重複了好多遍,煩得躲在鳥籠後面被迫旁聽的趙坦坦,簡直想衝出去堵住他的嘴。
身為魔尊,能瘋到他那步田地,也真是不可多得——再多得一個,整個修真界都能被煩到崩潰!連仙魔大戰都直接省了。
煩躁加上長時間承受魔氣的包圍,原本就受過煉魂水折磨的她一時撐不住,竟洩露了氣息。
“誰!”雖然立即斂起了氣息,終究還是讓魔尊發覺了。他原本溫柔寵溺的神情一變,瞬間陰森若地獄修羅,面上黑氣一現,頃刻間便鎖定了趙坦坦的所在。
本就令人難受的黑色霧氣霎時化作森冷利箭,挾著殺機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不留一絲缺口。
她避無可避,索性仗著身上防禦符還未失效,將靈力執行到極致,手中劍化為飛矢流星般包圍住自身,便果斷從箭叢中強行突破。
與元嬰老祖實力相當的魔尊一擊,能令山嶽化為平地,河海為之動搖。
趙坦坦在感受到那一擊的威力時,便閉上了雙眼,意識到也許今日便是她身隕道消之日。
她趙坦坦活了一十九年,什麼樣精彩的人生都沒有享受過,卻要莫名其妙死在這種地方。
不但未曾在眾生之中如眾生般享受過,更不曾攀上頂峰俯視一眼天下眾生。活著的時候只有修煉,臨到死時能回想起來的也依舊只有修煉。
不,還有過去的年月師父的諄諄教誨,還有與師兄崔塵僅僅數月的相處。
對了,師兄……昏迷在這裡的崔塵該怎麼辦?
真是不甘心啊,把身負門派未來希望的師兄也拖下水。
卻也慶幸……幸好和崔塵有段距離,她被發現也不至於波及到他。
然而耳邊響起淒厲的鳥鳴聲後,預想之中的毀滅卻不曾到來。
趙坦坦意外地睜開眼,首先看到光芒一閃即滅,那是防禦符失效所發出的最後光芒。而後她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住,眼前一片血紅。那血紅是來自身前人的,那是雪衣的血。
雪衣竟在千鈞一髮間,突破了魔尊的禁錮,奮力化為人形,緊緊抱住她替她擋下了這一擊。
如果不是還有元嬰老祖精血所制的防禦符,抵禦了大半攻擊,恐怕雪衣縱有近千年修為也早已魂飛魄散。
“雪衣……”趙坦坦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方才靈力消耗過度,一時竟發不出聲。
雪衣抱著她恰好擋住了她的視線,也令她無法看到對面魔尊的反應,只能聽到一聲低吼傳來:“放肆!你這孽畜竟敢與外人勾結,莫非以為本尊不會殺你!”
趙坦坦聞一驚,魔尊原本對雪衣只是虐待並不曾傷及性命,如今卻因自己這個闖入者起了殺心。
好死畢竟不如賴活,她不能連累雪衣!她緊張地推了推雪衣,搖搖頭示意雪衣趕緊放開自己。
雪衣果然被她推開,卻沒有走開,只是站直了身子,隨手擦去嘴角的鮮血。然而他一張嘴卻有更多的血流出來,止也止不住,片刻功夫他身周的地面已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但他仍直直地站著,看著站在畫像邊的魔尊,因長年禮佛而慈悲的雙眼,此時迸發出深深的恨意:“你若想殺,便殺吧。你害死了主人,如今守著一張畫,便覺得心安理得了?”
第72章 雪衣5
“不可能!”雪衣的話便如一塊巨石投入水中,魔尊雙眸驀地睜大,厲聲吼道,“不可能,她明明就在我身邊!”
這吼聲雖驚人,卻似乎只是在掩飾他心中的驚惶。
雪衣並不為之所動,仍怒視著他繼續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主人在千年前就被你害得慘死在冷宮,當時她還……”說到這裡,雪衣卻驀地止住了話語,只下意識地朝趙坦坦的方向看了眼,便未再說下去。
但僅僅是說了這些,便已足夠令對面的魔尊失去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