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眯起眼睛,也只能勉強看到紅藍相交的火光。她哧哧笑起來,急忙跑下去。
是各式各樣的小攤子,懸掛著琉璃燈火,江流兩岸,樹一般幾串幾串紮在一起的紙燈籠綿長曲折,似乎是光河一般,窩著一股子溫暖暗潮。
馬頭牆上依稀的燈火映襯著沾水的石板路,像是青石上也舔了火焰一般,色彩稀疏,隨著人衣輾轉變幻,就像是物用幻術捏造出的妖怪世界。
紅狐興奮地連蹦帶跳,一路跌跌撞撞,卻不想,一下子撞到了人類,一下子摔個滿懷。
“沒,沒事吧?”在紅狐之下的青年彎曲起身子,袍子歪歪斜斜,露出了胸膛。
紅狐眨眼,從青年的懷裡起來,卻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青年扯好黑色的長袍襟口,純情到面紅耳赤,只能小聲再問:“你,沒事吧?”
“啊!人!”紅狐怕得後退兩步,手忙腳亂倒像是個害羞的小姑娘。
青年著急,伸手去拉她,卻沒料到一下子將這個小小的身影裹在了懷裡,竟……竟然還像是戀人一般,年輕人還沒有和哪家小姐有過男歡女愛,一時間,心緒都有點躁動。
紅狐心跳得異常快,但是完全不知道怎麼了,是病了嗎?她摸摸額頭,果然,身體燙的可怕,或者,這個人類是要做什麼傷害她的事情嗎?她如是想。
但是,但是這裡,真是一個百鬼夜行的時刻啊。紅狐看見了四周捉弄人類的鬼童,以及各類也擺著鬼攤子的黑心妖怪商人,以及晦暗角落裡,那些呢喃作響的鬼神之音,是要尋找那些粗心跌入鬼世的美味人類吧?
一半明,一半暗,互相交織,卻又毫不相關。正是現世與鬼世界限模糊的時刻,像她這樣能行走於陰陽之間,怕是格外引人注意了。
青年早已大膽地拉起紅狐的手,自言自語道:“像小狐狸一樣。”
紅狐以為他發現自己的身份,急忙要躲,卻不料對方道:“毛絨絨,小小的女孩。”
他情不自禁發表了評論,卻馬上就尷尬得假裝咳嗽,可不能讓小傢伙覺得自己有非分之想啊!
“要去撈金魚嗎?”青年問她。
紅狐回答:“可……可以嗎?可我沒有錢。”
“我帶你玩就好了。”他難得笑出聲。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紅狐。”
“呀,小狐狸。”他眯起眼睛,伸手揉揉紅狐柔軟的後發,溫柔道:“我叫,祥明。”
紅狐話不多,聽到了這個名字,卻不自覺在心裡默唸三百六十五次,生怕遺漏了什麼。似乎能察覺到,從心壁上升騰起的熱氣,如同翠綠的荊棘一般,飽含生機,攀爬,蔓延,充斥整個心臟。隔著一點溫熱,五臟六腑都在輕微顫動。
紅狐從未有過這種悸動,好像,好像是人的情感一樣,她更加興奮了。
“祥明?”
“我在。”
她一字一句呢喃,卻被對方聽個正著,急忙捂住嘴,偷偷看他一眼,繼而又忍不住低語:“祥明?”
“我在。”祥明不厭其煩,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
“祥明。”
“我在。”
紅狐笑起來,大聲喊:“祥明!”
“我在哦。”他如是說。
紅狐再也沒有遇過比這更興奮的事情,就像是神明忽然給她恩賜,消除她的寂寞一般。
祥明心裡覺得,這的確是個容易欺負的小女孩呢,大概得好好保護著了。
他陪著終於不怕生的女孩步行至撈金魚的攤子前,小心翼翼拿著網教她捕捉。
周圍樂在其中的人很多,沸沸揚揚,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五彩斑斕的華袍,但有些礙手礙腳,蹲下來,長長的,及著地。
紅狐目不轉睛盯著水裡遊走的金魚,小小的,悠閒吐泡,時不時還會打轉,她從未看過。
“這些能吃嗎?”
祥明很喜歡笑,又是笑著回答她:“養起來,會變得很大隻。”
紅狐不明白,如果不是為了果腹,那為什麼,要抓呢?
祥明問:“要抓嗎?”
她不說話,還在費解,雖然絞盡腦汁就想不通是為什麼,就好像紅豆洗小僧一樣,日復一日在山裡洗紅豆,卻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為了引誘人,然後吃掉吧?但,但也是有吃人的原因啊。
可能……金魚養起來,是為了飢餓的時候,再吃掉吧?
紅狐這下想明白了,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