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一會兒彎子,星哥終於把話鋒轉回正題。他說,四季,你想過沒有,其實你手上有錢。四季看著星哥,等著他說下去。星哥指了指熟睡的根寶說道,這孩子就是錢,你現在打電話過去,要多少錢他們會不給你?!四季陡然明白了星哥的意思,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心裡明白那不就是綁架嘛,這是犯法的事啊。
四季二話不說,抱起根寶準備走。星哥照樣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幹,也沒人會逼你,幹嘛急著走呢,說不定最後還是我借錢給你。四季遲疑了一下,星哥馬上說道,把孩子放下,再坐會兒。
說也奇怪,四季就像聽到指令的機器人似的,立即照辦。
星哥說道,我知道你膽小,那你就要應得的那一份,你不是有1萬多塊錢工資嗎?叫他們拿出來給你爸治病,這很公平,就像民工討薪一樣,他們如果不跳樓,不跑到高壓電上去坐著,會有人解決問題嗎?會有人把錢送到他們手上嗎?
這話倒是說到了四季心裡,他雖然沒作聲,但是心理防線開始鬆動。
這一細微的感覺,馬上就被星哥捕捉到了。他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誰都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就是要錢,這錢還是你的工資,而且你要用這個工資給你爸治病。是不是這麼回事?四季下意識地點頭,但還是滿臉憂慮道,可這是綁架啊。星哥說,綁什麼架啊,照說劉家有那麼多錢,他憑什麼卡著你的工資不給,說白了富人個個都是黑心肝,你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就只能跟他們講條件。
本來,四季也沒有覺得老金多麼壞,但經星哥指教,也覺得有錢人根本指望不上,他們冷面冷心冷血,別人出了天大的事,他們也不會皺半下眉頭,四季想起老金那麼平靜地拒絕了他,還跟他說腸癌治不治都是兩年,這還是人話嗎?或許他早該明白,可園的人如果不是心狠,怎麼可能聚積那麼多的財富。
而且他們對他的好,讓他吃飽穿好有地方住,全是因為根寶。等根寶真的長大了,他們或許也是扣著工錢不給,到那時他又有什麼辦法?四季想起他進城後的種種遭遇,還就是韋北安是唯一能信賴的人,而一線天偏偏是他最不想來的地方啊。
四季的心數亂到了極點。
星哥說,四季你別傻了,現在錢就是你爸爸,你既然都不怕欠高利貸被追殺,還怕打個電話嗎?!
四季看了看手上的小靈通,最終還是把電話放進衣兜裡,他起身準備走,直覺告訴他,綁架的事是絕對不能幹的。
星哥完全可以來硬的,只要他說一句話,四季就出不了城中村,但是他一個勁地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像四季這麼犟的人如果不配合他行事,會產生許多麻煩,而目前四季是最大最香的一塊誘餌,只有他能讓劉家乖乖地把錢拿出來。
就在這時,根寶醒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便咧了咧嘴要哭,看清楚四季就在眼前,這才不哭了,張著手讓四季抱,又說餓了。
星哥馬上打電話叫人把韋北安喊上來,韋北安進屋以後,他從錢包裡抽出一撂錢,小聲交代了幾句,韋北安馬上點頭如搗蒜,然後急火火的招呼四季,走走走,咱們先吃飯,天塌下來也要吃飽飯,不能當餓死鬼。
星哥一直站在視窗看著那3個人消失在一線天的盡頭,他知道這是一步險棋,四季隨時都可能帶著根寶坐上專線車回家,而且他剛才已經決定這麼做了。然而星哥依然要讓四季感覺到他是自由的,決不能讓他意識到他是魚餌。這種時刻,他越是輕鬆自然,四季就越是會按照他設計好的軌跡往前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城中村是夜晚的惡之花,開放的絢麗多彩,因為只有夜晚才能掩蓋人生的差別,貧窮,醜陋和種種的不如意。
所有的店鋪都燈火通明,像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人們像趕集一樣,追逐著黑夜的腳步紛紛出現在街巷,石板地上各色鞋等匆匆來去,就彷彿沒事也得在這裡擠一擠,重新確認自己是忙碌的,或許也是快樂的。一時間,曾對這裡萬分熟悉的四季也不禁為之一振,相比之下,可園真是太清寂了,陪伴他的只有根寶和葫蘆絲,本打算和韋北安就此告別的他,再一次猶豫了。
加上根寶一直喊肚餓,四季決定先帶他去吃一碗魚蛋粉,一切等餵飽肚子再說。在去小食店的路上,他們看見有人在一塊板子下面裝上滑輪,變成滑板,前面繫上一根繩子拉著走,一個跟根寶差不多大孩子,坐在滑板上喜笑顏開。根寶看著眼熱,也吵著要坐滑板。韋北安便上前跟孩子的媽媽商量,這樣根寶也坐上了滑板,叫四季拉著來回跑,完全不記得肚子餓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