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別吵了,再吵他們會打死你的。
隔了一會兒,韋北安又說,你就當一回盲流,他們就是為了罰款,罰款就是他們的獎金啊。四季沒好氣道,我沒錢,我有錢跑到這兒來幹嗎?韋北安說,我也沒錢,我的錢都給家裡了。
屋裡有張桌子,桌子上有個電話機,盲流們可以打電話找同鄉或熟人來交罰金,領人。收容站的工作人員也不說話,只抽菸。
韋北安打了一個電話,何四季無電話可打,他在這個城市裡一個人也不認識。
四季的家,在離昆明200多公里的鄉下,父母親都是農民,他有一個妹妹名叫么紅,全家人辛辛苦苦,節衣縮食供他到縣城讀書。四季的夢想是當一名鄉村會計,穿解放裝,胸口插一管水筆,提一隻黑人造革的袋袋,村幹部有事沒事都要找他。所以四季在中專學了個財會,但這文憑實在太低了,不僅縣裡找不著事,回到鄉下更是無奈,因為鄉下窮,又各顧各了,不需要什麼正兒八經的會計,就算拉來扶貧款,村長也得找自己的親戚管著錢,哪有四季什麼事。
唸了半天書,還是回鄉當農民,四季不甘心,於是決定出來打工,一是掙點錢,二是也讓妹妹認幾個字,要不就覺得對不起她。
么紅把四季送了一程又一程,兩個人也沒什麼話,妹妹十幾歲的大姑娘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四季覺得自己很沒用。四季暗下決心,一定要在南方賺到錢,改變家裡的情況,改變他和妹妹的命運。
可是他還沒把廣州城看清楚,就被收容了。
四季問韋北安,要交多少罰金才能出去?韋北安說,立馬想走的要交800,現在估計是600。見四季很是吃驚,又說,以前也就三四百,現在漲了。四季身上只有30塊錢,他決定死都不交出來。
第二天,四季餓得頂不住了,他問韋北安這裡怎麼不給飯吃啊?韋北安說,你吃飽了還會交罰金嗎?四季想想也是,又問韋北安,贖你的人怎麼還沒來?韋北安說,會來的,星哥很講義氣的。四季問他星哥是誰?韋北安說是他們廣西幫的頭兒。這時候,有人踢他們倆的屁股,說,你們怎麼回事?還拉起家常來了,不準備出去了?!
四季四下裡看看,被收容的人已經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全部餓得奄奄一息。
韋北安並不著急,他說明天罰金就變400了。又對四季說,你如果能熬到最後,實在沒錢也讓你滾了。四季心想,那我也只好等著滾蛋了。果然到了第三天,有人來贖韋北安。韋北安走的時候回了一下頭,看見四季已經餓得脫了水,兩隻眼睛像小燈籠一樣看著他。韋北安動了惻隱之心,跟來贖他的人在門外嘀咕了很久,那個人很為難的樣子,又禁不住韋北安使勁說,於是又進來跟收容站的人交涉,說只剩下200塊錢了,贖這個雲南人,你們不幹就算了。
收容站的人想了想,面無表情的收錢放人。
出了收容所,四季一時也沒有地方可去,韋北安說,那你就先跟我回城中村吃點東西再說。顯然,韋北安就住在城中村。
城中村,通常都是繁華都市背後的暗瘡,在四周林立的高大建築下,人們很難想像它會這樣的糟糕,同時又出奇的有生命力。廣西幫就住在城中村的一線天,也就是挨在一起的“握手樓”中間擠出的一點光線,俗稱一線天。握手樓裡的出租房經濟十分活躍,別看它牆皮斑駁,破舊不堪,密如蛛網的舊電線像爬山虎一樣糾纏不清,但也由於它的房租便宜,吸引了許多外來打工者和掙扎在社會底層的人。
這裡的生活必需品又是一應俱全的,一元店裡賣著假冒偽劣,各種小吃店熱鬧地擠在一起賣著各種樣子可疑的食物,穿得十分清涼的髮廊妹一邊給客人按摩一邊跟路過的熟客打招呼,拋電眼。網咖,電腦培訓班,雜貨店,水果檔,人工流產診所,性病治療中心,總之外面有的這裡也都有,無非是物廉價廉而已。
進了城中村,韋北安就有了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來贖他的那個人一出收容所就不知跑哪兒去了,剩下韋北安帶著四季坐了老半天的公交車,還換了一趟車,才拐進這個混亂的地方。
四季一進這個地方,就有點懵了。他想像中的遍地撿錢的大城市不是這樣的。
·炫·
·書·
·網·
一個穿著吊帶裙的女孩見到韋北安,可能是熟人的緣故,大咧咧地跟他打招呼,喂,西老廣,這個人不像西老廣嘛。她指著四季對韋北安說。
韋北安笑道,關你屁事。
女孩又道,是你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