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深笑著,拇指輕柔地擦過老照片上已經褪色的面孔,在他狹長的眼眸中隱約有水光晃動,宛若被風吹過的湖面: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關在房間生悶氣,我爸走了進來,坐在沒有開燈的床邊,對我說‘’小深,爸爸媽媽不要求你做一個好人,這世上純粹的好人太少了,做好人太難,太累,但你絕不能做一個壞人,世上有很多遭受了傷害和不公,但仍保持善良不肯去傷害他人的人。他們尚且如此,你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會傷害別人呢?’……我永遠都記得他說的這段話。”
江璟深抬起頭來,他從來只是微笑,但是這一次,他對她露出燦爛又略微帶些孩子氣的笑容:
“真真,舅舅想爸爸媽媽了。”
“……即使我現在去做一個純粹的壞人,也不會再有人來打醒我了。”江璟深低聲自語:“我的觀星臺還沒建好,我的父母就先變成了星星,他們一生潔身自好,最終卻死於他人的貪慾。他們用親身經歷告訴我,這是一個好人沒有好報的世界,一個沒有天使卻有惡魔的世界。”
“我和善良的他們不一樣,我無法以德報怨,沒有那顆破碎後依然能夠閃閃發亮的心,如果只有身負獠牙才能殺死惡龍,我願意獻祭我的所有,捨棄我為人的資格,自墮深淵也要長出龍尾和獠牙。”
金鯉真膝行至江璟深面前,輕輕抱住比她還高出許多卻在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的男人,她撫著他因為髮蠟而硬邦邦的黑髮,江璟深自身的香氣混雜著酒精的氣息從他的髮絲傳遞過來,比平時更撩人心絃。
“舅舅,你還有我。”
“是啊,我還有你……舅舅的小鯉魚。”
江璟深喃喃自語。
一條,虎視眈眈,不懂愛,不懂恨,只等叼走魚餌就逃之夭夭的小魚。
只有將魚餌緊緊握在手中,她才會不斷親吻你手指的冷酷小魚。
他任由金鯉真抱著,雙手無力地垂在腿邊。
“我無法原諒自己。”他喃喃自語著:“我無法原諒和其他人一樣,也曾利用我父母的善良來作惡的自己,無法原諒認賊作父,為金家照料自己而感到感激的自己,無法原諒只顧著自暴自棄,在姐姐自殺身亡後才知道她有產後抑鬱的自己——”
“我最無法原諒自己的……”江璟深的聲音有些顫抖:“是我獨自一人從那輛燃燒著熊熊火焰的車裡爬了出來。”
他還記得醒來時駕駛席上的王叔已經不見了。
頭疼欲裂,視野被鮮血覆蓋,四周都是火焰。爸爸坐在副駕駛,破碎的車玻璃紮了爸爸一身,媽媽就坐在他旁邊,半個身子都卡在扭曲的車體裡,他們誰都沒有回應他的呼喊。
他的十二歲生日蛋糕已經在烈火中融化。
他很疼,他很怕,於是他自己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從大火裡爬了出來。
“有罪的都活下來來,無罪的都死去了,天堂擠滿了人,地獄卻空蕩蕩……”他的嘲笑聲中有一絲顫抖。
金鯉真鬆開他,想要看看他的模樣,下一秒卻被抱緊。
她頓了頓,沒有掙扎,轉而重新抱緊了在她懷中的男人。
“不就是墮向黑暗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輕撫著他的黑髮,在他耳邊輕聲說:“人間或是地獄,我都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八千字哦~
第106章
金鯉真拖著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子; 好不容易把醉得路都走不動的他送上了床。
在吃力地把他的頭擺上枕頭後; 金鯉真問: “舅舅; 每年的這一天你都是這樣過的嗎?”
江璟深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喃喃自語:“他們為什麼一次都不來夢裡見我?”
金鯉真三下五除二地脫了外衣; 穿著內衣鑽進被子抱住渾身火熱的江璟深:“舅舅,以後每年的這一天我都陪你過。”
“是要等我扳倒金家; 他們才肯來見我嗎?”
“舅舅; 等一切結束,我陪你好好過一次生日吧。”
他們兩人,雞對鴨講; 卻一個都不覺得掃興。
“舅舅; 我會陪你到很久,很久以後。”金鯉真翻過身來,單手撐在床上,另一隻手則撫上江璟深的眉毛; 鼻子; 和嘴唇,“舅舅; 你在聽我講話嗎?”
“我不想聽。”江璟深側過頭; 對她笑了起來,波光粼粼; 動人多情。
“你是最會說甜言蜜語的小騙子。”他沙啞著聲音,低若蚊吟地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