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於頭頂盤旋低叫吵得曹姽一刻不得放鬆,她終於有些明白了自己呼呼大睡,而阿攬在邊上守夜的心情,而且還根本無人替換。這種時刻,她渾身緊繃,就算精神和*都累到了極致,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任何睡意。
日頭漸漸曬不到陰森的一線峽谷裡,曹姽看了眼阿攬緊皺眉頭的睡顏,探手去摸自己不離身的弓箭和箭囊。匈奴人把弓箭做得很堅韌,高處墜下的推擠也沒有損壞,但是箭囊已經破了,裡頭只剩兩隻箭,曹姽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立起來,前手拒,後手撕,將弓極力拉至滿漲,沉靜地看著羽箭如白日流星一般竄出那一線天際,她垂首放下弓箭,心裡默唸希望有人能夠看見自己射出的求救箭。
日光西斜後,谷底越發陰冷。曹姽覺得自己像等待了萬年,卻還是等不到人來。頭頂的一線頭已然灰白,漸漸添上了暮色的金黃,慢慢又變成了母帝鳳裙上的一線寶藍祥雲紋的顏色,她摸出最後一根箭,正要站起,發現有人拽住了她的衣角。
阿攬醒了。
他看著就明白她在做什麼,他氣衰力竭,只能張張嘴,曹姽觀他口型,知道他在說:“康公,還有阿洛,一定回來救我們。”
曹姽覺得喉頭酸楚,她摸摸脖子,將一貫佩戴從不離身的白狼睡解了下來,牢牢地綁在羽箭上,再次滿張弓弦:“阿攬,人常說天狼星是天上最亮的星星,會指引迷路的旅人。父王拼卻九死一生得到白狼睡,老天一定會保佑我們的!”
那顆白狼睡帶著曹姽的體溫,射向日夜交替的天際,那箭脫離曹姽與阿攬的視線後,大地徹底淪入夜幕,泛起抵擋不住的寒意。
曹姽蜷縮成一團躲在阿攬胸前,只是恍惚對方的體溫似乎比她更冷。
她低低問道:“阿攬,你怕死嗎?”
身下的胸膛微微顫抖了起來,阿攬在笑,曹姽也笑起來,極力分辯他微弱的話語:“當日在嶺南,海賊十倍於我眾,但我等贏了。不是不怕死,是因為有人落地生根,要保護妻子兒女;有人伶仃漂泊,要與過命的兄弟並肩。”
“你一定是在說你和阿洛。”他們二人感情這樣的深厚,曹姽即使父母雙全,兄姐俱有,卻仍不掩羨慕:“所以有阿洛在,你就不怕死了?”
阿攬想抬手摸摸曹姽的頭,但他渾身無力,曹姽等他的回答等得不耐煩,生怕他再睡過去正要開口,卻聽那人道:“眼下,我也是不怕死的。”
☆、第五十三章
夜幕降臨,然匈奴人的白羽箭在山中依然十分醒目,有一隊舉火把計程車兵發現了這點蛛絲馬跡,立刻回報了尋人大本營。又提及離那箭不遠處恰是一條因地動新裂的山縫,恐怕要找的人凶多吉少。
阿洛,此時已遵康樂公命令恢復沈洛的本名,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遣人去襄陽城內請示,自己帶著剩下的人悉數上山。因地震之後餘震不斷,人馬行進十分緩慢,待他們到達遇見佇立的地點時,已經月上中天,山裡妖風怒吼、冰冷徹骨,康肅到得也不慢,不過晚了半個時辰,他也一身風霜地攜吳爽和曹姽身邊的侍人全到了。
他這番出城還惹了不小的麻煩,公孫泰平可以對為數不多計程車兵出城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只要康肅的大軍不擅動,他也樂得不與人撕破臉。
可是如果康肅自己要出城呢?公孫泰平是王道之的人,女帝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在康肅身邊放一個王家的眼線,充作監軍之用,不令康肅在荊州的勢力無限膨脹。女帝藉著王道之的手轄制康肅,也是不欲與康肅種下心結,如今康肅出城救曹姽反受阻撓,他對此亦是明鏡一般。帝王心術不外乎如此,只是不知女帝此番可會後悔?
康肅不耐煩與公孫泰平囉嗦,直接命吳爽將這老匹夫拖下馬來,挾持出城。路上將他一腳蹬進了路邊野草堆,公孫泰平像一條喪家犬一般跌折了一條腿,哼哼唧唧地半天爬不起來。
那些親兵見康肅走遠了才敢靠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把主家給抬了回去。
康肅越過守下羽箭周圍的眾人,劈手將那箭從地上拔出,拿近了才發現尾羽處纏繞了一顆白色的珠狀物,大虎“呀”了一聲,擠上前去,只消一眼就確定了:“康公,這是白狼睡,燕王贈與我家公……”
康肅打斷大虎,示意她噤聲,將白狼睡抓下握在手中,其實他也明白如今是在自欺欺人。不說兵士們早已懷疑曹姽的身份,恐怕時候公孫泰平也要起底作亂,曹姽的身份,已經是襄陽隱而未發的一處火種。
但眼下已經無法顧忌那麼多了,康肅掃視周圍的人,心裡擬定了幾個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