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心裡一顫,不敢再說話,小虎一貫沒心沒肺,反而興高采烈地贊同,只說曹姽是皇帝,想怎樣就怎樣。曹姽笑眯眯摸摸這個可愛侍女的臉,就著她們的殷勤服侍換上一身舒適的寬袖大袍,她才剛過了十五歲,連日折騰下來很感疲累,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王慕之卻是在此刻進來,恰巧見到美人酣睡。
他自小高高在上,身感琅琊臨沂王氏高貴血統、端方門楣,自己又生得世無其二,總覺得這世上恐怕沒有女子再能配得上自己。即便是皇家公主下降,那寒門庶族的出身,也是委屈自己。因此曹姽以他為夫,王慕之雖說微有不平,但是一國女帝乃真正執掌權柄之人,就連王氏宗族也說不上真委屈。
畢竟女帝的身份,便是當世獨一無二了。
對於曹姽小時對自己的傾慕,王慕之更是心知肚明,建業有哪個少女未曾傾慕過他呢?他卷著大袍袖口,豔如丹朱的唇微微一笑,就叫引路的侍女紅了臉。大虎小虎知道今晚陛下恐怕不會善了,便沒有阻止王慕之進去,他進到內室,便見曹姽睡著。
他出身這樣高,自然喜歡在他面前柔順的女子,曹姽那性格是不沾邊的,但是新婚伊始,為了為了把女帝掌在手裡,虛與委蛇非常必要。王慕之細細端詳曹姽,只見她臉上雙眼緊閉、青澀未褪,雖然脂粉不施卻有驚心動魄的美,十五歲的少女英姿颯爽,麗若寒梅臥雪、神似牡丹披霜。
王慕之也曾嘲笑曹姽邯鄲學步,效仿士族穿一段大袖袍。不知不覺她卻已經長大,王慕之欣賞之餘但覺白色還是不適合她,這樣如火的儷人原該一身大紅豔懾眾人才是。
他激情湧了上來,喚人取來紙筆,便在曹姽逶迤在地的一段白袖上揮毫落筆,大虎識得幾個字,見那王慕之寫得竟是曹家先祖曹子建的名篇《洛神賦》:
休迅飛鳧,飄忽若神,陵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這一段字寫完,王慕之對筆法頗為得意,一抬眼,原來曹姽已經醒了。
她躺著未動,只支著肘看自己墨跡斑斑的長袖,嘴唇勾了勾道:“吳王好雅興。”
王慕之自覺擔得起誇獎,也不謙虛,令左右收了筆墨,拎起那方白袖展開,小心翼翼扶上曹姽的肩道:“你我有緣結為夫婦,陛下又如何當不起這番誇獎?這方白袖,當裁下做定情信物。”
上輩子自己追在他屁股後面一意糾纏,也沒見他給自己寫過半個字,如今倒好,冷清冷臉的反而湊上來討好,曹姽除了一個“賤”字送給王慕之也無話可說了。他話裡又說要裁袖,這身衣衫穿在女帝身上不好動刀,王慕之話裡話外就是大家趕緊脫了衣服,好攜手入床幃的意思。
曹姽早跟別人入了,哪裡還輪得到他。
她便坐直起來,拎起那幅袖子端詳,字是不錯的,人卻是面目可憎。她手上勁大,只是輕輕一撕便大功告成,眼角瞟到離榻不遠的一處火盆,冷冷笑道:“吳王好生可恨,竟弄髒朕的衣服。”
曹姽手上一用力,那方衣袖便被扔進了火盆裡,被烈火所吞噬。
王慕之苦心營造的旖旎氣氛頓時一掃而空,他心裡大怒,若不是將就著曹姽的身份,他何以要做這些放下身段的討好之事,當即便沉下聲音道:“陛下,這可是你我新婚之夜。”
身上的衣服斷了一隻袖子,曹姽叫了大小虎來更衣,她也毫不避忌,脫了那身大袍,只著了中衣,坦蕩蕩站在室內。王慕之雖然可惡,這許多年來卻潔身自好,還是在室男一個。曹姽衣襟處可隱隱看到一角大紅色的心衣,似是鴛鴦並遊的圖案,他心裡一軟,便只道不過是女子無知,蠻人之後,略哄一鬨也就罷了。
當下再開口,曹姽卻披上了皇帝的玄色大袍,陡然威壓滿身,王慕之皺眉道:“這是私室之內,陛下是何意?”
曹姽走到一架等身的黃銅鏡之前,滿意地看著玄色大袍鋪滿自己全身,只露出一雙赤腳,若是此時康拓在,必定是不管因由先細細把玩自己的腳,然後把這墨色衣衫扒光,哪會顧及皇帝不皇帝,王慕之眼裡心裡,只有這一身衣袍而已。
這樣的夜裡,她對康拓思念已極,看王慕之越發不耐起來。
“吳王問朕何意?”她眼波一轉,滿滿都是輕視:“在朕的地方,朕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朕不想和誰在一起,就可以不在一起。”
“你!”王慕之當然明白這個“誰”指的是自己:“我們已行過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