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僚,不是戶部故意拖欠你們的薪俸,實在是國庫內再無銀可發,最遲下個月上旬便有一筆稅收上來,到時候一定給各位補足薪俸,包括之前欠的。”那老頭兒又道。
眾人見實在要不出來銀子,只得罵罵咧咧了一番,散了。
溫曲看了一眼,對著後面的一群雞崽兒說,“回吧。”
回到了翰林院裡,溫曲召集所有翰林院的人到他跟前:“今天的事你們也看見了,戶部可能確實沒錢,國庫空虛,咱們再怎麼鬧,也不可能要倒銀子,戶部其實也難做!”這話要是被戶部尚書聽見了,只怕得眼含熱淚,激動的拉著溫曲的手喊一聲知己啊!都他孃的覺得戶部尚書有錢,每天經手數不清的銀錢,但現在這年景,進錢沒見多少,要錢的倒是越來越多。為了週轉銀子,一頭烏絲操成了白髮,最可恨的是,時不時還有人懷疑是不是他貪汙了,戶部尚書這個職位在崇正朝,簡直就是坐在油鍋裡,日日煎熬,他都恨不得找個歪脖子樹吊死算了。
溫曲頓了一下又說道 “好在他們已經說了下個月上旬就補足薪俸,我知道咱們翰林院比不上別處,各位同僚都有諸多難處,不過既然有緣中共處一室,自當守望相助,家裡若實在有過不下去的,咱們也幫幫,不拘一文兩文的,至少把這半個月給熬過去。”
周頤在後面聽了簡直要為這些人拘一把同情淚,心裡也慶幸好在之前累積的錢財,不然指著這點兒俸祿,只怕真得吃土了。
靠著這種眾籌的方式,那位要養老孃和小兒的老編修終於有了差不多一個月的生活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當週頤回去把這一切將給趙宇文聽的時候,他嘴裡簡直可以塞下一枚雞蛋了:“京城的官員都過的如此艱難?”趙宇文人忍不住問。反正在他印象裡,無論是祖父還是大伯,當官當的都挺滋潤的,不僅風光,還置辦了一份不小的家業。
周頤搖頭:“非也,只有翰林院真正靠吃俸的人才如此,其他京官,哪個是真正靠這點兒俸祿的?”當然,那些軍營裡的人除外,他們也是和翰林院一樣,朝廷不撥軍費,就算是最上面的將軍都拿不到錢,更可況底下那些大頭兵,現在連最基本的餉銀都發不足,周頤擔心,這樣下去遲早會出禍端。
趙宇文聽了,嘴巴幾經張合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之前我還挺羨慕你能進翰林院這樣清貴的地方,現在想來,放到地方上也不錯,起碼養活家小不成問題。”
“姐夫,你職位下來了?”周頤一聽便問。
趙宇文點頭:“去湯陰省的烏原府任柴縣縣令。”
周頤聽了為他高興,湯陰雖比不上兩苑,但也算得上是魚米之鄉,去那兒任縣令算是肥差了,而且趙宇文的大伯也在湯陰省任知府,即便不在一個府內,但多少也可以照應照應,可以想象,趙宇文的職場開端應該還算滋潤。
“姐夫,何時啟程?”周頤問。
“朝廷規定的二十日內就要上任,我準備明天就走,回去經過廣安縣,將你姐姐也帶去任上。”
周頤點頭,對趙宇文的這個安排挺滿意,要是他不帶著五丫,夫妻之間感情再好,分別久了,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別的不說,要是趙宇文耐不住寂寞,納了妾,這邊五丫離他那麼遠,那邊卻是美妾日日相伴,和五丫之間的感情勢必要受到影響。
“那好,明日我去給你送行,我去寫兩封書信,一封交給我的爹孃,另一封代人送到南苑府城交給我的老師。”
趙宇文點頭,“好。”
周頤起身去寫信。
提筆之前,總覺有萬千話語要衝破喉間,但等真正下筆的時候,卻又不知從何處寫起。
“不孝子周頤敬上:
爹,娘,身體是否康泰?……”一封長長的家書幾經輾轉才寫完 ,他現在並無休假,不能回鄉,便在信裡讓周老二帶著家小上京來,別的不說,至少六丫的親事不能耽擱了。
至於周老二和王豔以後在京城是不是住得慣,那就以後再說吧,若住不慣再回廣安縣就是了。
將家書寫完,周頤又給韓相如寫了一封信,趕考時被準備去南苑府城看望韓相如,誰想到那老頭兒把他臭罵了一頓,死活不讓去,這個計劃只得作罷。
若說在這個世界,真正與他亦師亦友,靈魂相交的人,也就只有韓相如了。
寫到一半的時候,想到韓相如的年歲已大,淚水便漸漸溼了眼眶,在信的最後,周頤再三叮囑:“老師,萬望保重身體,我的孩子可還等著交給您教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