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縣裡郎中得了錢家吩咐,不準施救,四人也不會躺了這麼多天仍不見好。
得虧博林稍懂醫術,傷口又都是外傷,不然別說救人,不再搭兩條人命都算好的。
陳青逐個檢查過傷勢,訓道“怎不去外縣尋醫?”
博林大喊冤枉“怎麼沒請?一說傷患在豐縣,給多少銀子都不來,我這也是沒轍啊”
赫連山心知沒人肯救馬匪,也不曾因此怨恨過旁人,怪只怪他們攔路搶劫,早失了人心。
給受傷的兄弟換過藥,陳青便分發採買來的成衣,二十多名官匪穿著嶄新棉衣喜形於色,直嘆死去的兄弟沒這福分。
陳青拎出兩套遞給赫連“燒給死去的兄弟,活著沒福享死了總得穿暖和些”
赫連山紅著眼眶接過,塞給手下弟兄。人人都知這冬衣是給誰的,一時間強忍的淚水又打溼粗獷臉龐。
三輛馬車,除了坐人的地方都塞滿了冬衣棉被,陳青夜裡起身巡視,見二十幾號官匪都蜷縮在地上睡覺,回屋就氣的把樑子俊揪了起來。
梁三爺被劈頭蓋臉一頓數落,心內抓狂卻只得低聲認錯“這都緊著蓋了,再有幾天就能完工,餘下等開春再蓋也不遲”
“人家下山幫你,不說吃飽穿暖,也不能寒了心呀”陳青曉得他大少爺心性,不懂體恤下屬,一時忽略也在情理之中,但該注意的地方還得注意。
“還是媳婦想的周全,爺真是一時沒顧慮到”樑子俊自打嘴巴,把人遮嚴實了才囑咐“縣裡不太平,明個你就趕緊回去,兒子扔給陳碧我不放心”
“她是娃小姨,還能把你兒子賣了不成?”陳青眼睛一瞪,若非還有個良緣,連陳碧都要跟來豐縣。
“不是,我就是不放心。她一個婦人在城裡無親無故,萬一夜裡遭賊,你讓她如何抵擋?”樑子俊好言安撫。
“明天就打發他倆回去,我留在這幫你”陳青早就打定主意,等虎子送郎中回去時,把梁佳也帶走,這裡終歸不太平,不好多帶兩人涉險。
“不行!”樑子俊急了“你在這我更放不開手腳,萬一誰把你捉去要挾,就是要爺這條命,爺也得給啊!”
“呸呸呸!瞎說啥呢!有二十幾號馬匪守著,誰能把我擄走?”甭管樑子俊咋攆,陳青就是抵死不走。
天大地大,媳婦最大,梁三爺磨不過懷有身孕的媳婦,只得再三要求不許人踏出衙署半步。
陳青如願,自然就不鬧了。安心睡過一夜,第二天等郎中請過脈,便囑人速速回程。
午飯過後,眾人就時下境況商量一番,最終決定不能硬拼。
眼下看似平靜,但只要稍有動作,就會引來五家聯手施為。陳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從內部打破這種平衡。
商人重利,之所以抱團抗衡,為的不外乎利益一致。
想打破五家聯盟,就得從內部分化利益。
樑子俊原也想製造矛盾分化五家,礙於赫連死了兩名兄弟,將五家都視作敵人,故此才抓不到切入點。
如今陳青一勸,赫連倒是痛快答應先解決兩家,餘下的仇等日後慢慢清算。
他肯退步,無疑解決了眼下一大難題,五人聚在一起嘰咕半晌,片刻功夫就統一了意見。
第二日,衙署外張貼告示,收回原本分發到商賈手中的鹽鐵販賣權,由現任官老爺重新分配豐縣事務。
鹽鐵販賣,歷年都被錢、黃兩家把持,錢家還佔著礦山私自挖掘,所得利潤除了上交知州,餘下均被錢有森私自據有。
如今重新分配,也意味著清洗勢力,想要壯大家族,首要獲得利益,其次借財生勢在縣中佔據不可撼動的地位。
而想在窮鄉僻壤的地界快速撈錢,無疑是奪取官鹽、官鐵的來路最快,若能攬下開礦活計,不出一年便可清除原有勢力的影響。
這訊息一出,五家內部當先不穩。有主張藉機謀財的,就有怕事求穩的,總之沒等拿定主意,宗族長老先吵了個不可開交。
五家結盟多年,若因此關係破裂,豈不擎等著縣官渾水摸魚?
可明知新任縣官打的什麼主意,在利益面前,仍有人忍不住心動。
三家被錢、黃兩家壓制多年,誰不想借此翻身?是以吵來吵去,第一個跑來獻媚的反倒是最籍籍無名的楊家。
楊林今年三十有二,算來也是族中最為年輕的家主。
夜裡來訪,其意自明。樑子俊也不欲繞圈子,三兩句便揭過寒暄,談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