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遷看她這模樣,猶豫一會轉身往回走,又猶豫一會拉過了她的胳膊。
他一直是這樣,除了生死關頭,總是不願與江憑闌有肢體接觸,所以每每這種時候都要猶豫。從前江憑闌不懂他在彆扭什麼,總覺得他刻板,老實過頭,如今倒是曉得了,他畢竟是很有男女之別意識的古代人。
這甬道七拐八拐,設計得極為複雜,時不時就得停下來擺弄機關開暗門。很顯然江世遷也不是特別熟悉路,加之剛受了內傷,雖使了內力卻走得並不快,剛好給了江憑闌四處觀察的時間。
她也因此發現,這不是一般的甬道,而更像一座陵墓。兩旁的石壁畫了很多花鳥神獸的圖騰,連壁燈也作成了珍獸的樣子,不過,沒有一種是她認得的。
陵墓不大像帝王陵,沒有一些基本的皇室要素,也看得出來沒砸重金,況且皇甫的皇陵遠在龍吟山,眼下這座自然不可能是。可看這甬道古舊的樣子,又似乎年歲已久,江憑闌因此推測,皇甫建國選址時有意將宮殿造在了某座陵墓上頭,而這座陵墓的主人,正是夷桑族人。
這就是狂藥說的,神武帝寢宮裡的秘密。
甬道的確很長,幸而江世遷一路拉著江憑闌胳膊,倒叫她省了不少力氣。沉默了一路,她忽然道:“我沒有挑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為何肯幫皇甫盜自家祖宗的墓?”
陵墓顯然被外人闖入過無數次,很多古蹟都因暴露在水汽裡變得腐朽不堪,甚至還有大量機關被生生拆毀,可以想見,皇甫建國近百年來,每一代帝王都傾盡了人力、物力、財力試圖攻克它。
江世遷沒答,似乎根本沒聽見。
江憑闌也不意外,“那我換個問法,千氏身為夷桑後人,自有神通,為何連歷代家主都無法拿到傳說中的寶物?”
他似乎還是不打算答,只顧著搗鼓機關,直到又一扇暗門緩緩開啟才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點點頭,覺得他沒有說謊。他離開這裡時不過七歲年紀,當時的千氏家主是他的父親,而他怕是根本不曾進過陵墓。
過一會,甬道漸漸寬敞起來,似乎離主墓室很近了,江憑闌回頭望一眼,又四處瞧了瞧,發現整座陵墓當真只有她和江世遷兩個人。
“神武帝生性多疑,對你倒是很放心,可你畢竟在現代生活了十八年,他就不怕你反水?”
江世遷步子一頓,很快又重新向前,“我不會。”
她搖頭笑笑,“是我自以為是了。”過一會又道,“那麼,你會親手殺了我嗎?”
“但凡我能。”
他答得毫不猶豫,江憑闌點點頭,似乎還不死心,“阿遷。”
江世遷聽見這稱呼微微有些錯愕,下意識想說一句“在”,要出口時才覺荒誕,忍住了沒應聲。
二十年,他始終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有些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這裡有什麼好,上位者生殺予奪,草菅人命,沒有平等,沒有自由,沒有和平,想要活下去,就永遠有殺不光的敵人。雖然江家也不太平,可那個世界和這裡不一樣,你見過未來的樣子,怎麼還會甘心回來呢?”她的聲音很冷靜,正因為冷靜才讓人聽著更不是滋味,“十八年,那麼久那麼久,你就沒有一刻想過要放棄嗎?”
他沉默良久,最終無波無瀾地答:“沒有。”
“那麼如果,我是說如果,兩年前的今天,你的計劃出了錯,你回不來,也沒法帶我回來,你能忘記在這裡的使命,永遠保護我嗎?”
江世遷難得蹙了蹙眉,似乎不大明白從來都拒絕假設性問題的江憑闌今日怎麼了,只得答:“沒有如果。”
江憑闌聞言笑了笑,竟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他偏頭看到這笑容,似有一剎怔神。忽然也就意識到,二十年的時光讓他抓到了她每一個弱點和死穴,但同樣的,她也瞭解他勝過這世上的任何人。
他的確不可能在這種情狀下告訴她“能”,可她聽出來了,這一句“沒有如果”,其實就等於“能”。
不知不覺已到了甬道口,一路蜿蜒,十八年和兩年的記憶密密麻麻交錯重疊,幾乎要讓人分不清晰哪段是真實哪段是幻夢。而前方似乎是盡頭,又似乎是一個新的開始。
江憑闌故作輕鬆聳了聳肩,“走吧,去看看他們古代人的稀奇寶貝。”
這一句語氣古怪,說得好像她還未與江世遷決裂,兩人是同一陣線似的,倒叫江世遷一愣之下微微停了那麼一小步。就那麼一小步,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