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情緒終於崩潰,摟著心腹婆子失聲痛哭。
心腹婆子目光瞥見落在地上的那張孤零零的信箋,心中一嘆,二少爺自幼讀聖賢書,那些糟心事都被太太擋在了外面,心性養的太好,也太純淨了,見不得一點腌臢事,豈不知各人有各人的為難事呢。
不過,要她說實話的話,太太來京城,真的是錯了。
“嬤嬤,你說,難道真的是我錯了麼?”
心腹婆子遲疑了一下,道:“太太,不如咱們還是回寶陵吧——”
“回去?”胡姨娘聲音尖利起來,“都走到這一步了,你說回去?嬤嬤,你看著吧,等戚氏一死,老爺不用再守著什麼妻妾的規矩,咱們這裡會越來越好的。就是為了璋哥兒,我也不能回去!”
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狠心:“至於奇哥兒,他年紀小,一時半會兒不理解我,也是有的。等將來,他就懂了……“
說到這裡,胡姨娘有些動搖,可很快就把這絲動搖揮散了,聲音低沉下來:“既然老天都要收了戚氏的命去,咱們要做的,就是等。現在讓我放棄,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心腹婆子不敢說什麼,唯唯諾諾的應和著,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
“太太,張婆子在外面等著求見您。”阿杏隔著簾子喊道。
胡姨娘摸摸臉頰,剛剛哭過,臉上還溼漉漉的,見天色又晚了,開口道:“舟車勞頓,也乏了,你去跟張婆子說,先直接去歇著吧,明天一早再來見我。”
“是。”
第二日,胡姨娘收拾妥當,雖然因為奇哥兒的來信沒有睡好,可因為下定了決心,精氣神還不錯,特意從首飾匣子裡揀了一朵石榴絹花簪在鬢邊,聽到丫鬟的稟告,傳張婆子進來了。
“老奴給太太請安了。”一個身穿靛青棉襖的老婦顫巍巍跪下去。
她渾身上下並無飾物,只頭上插著一根老銀簪,頭髮梳攏的一絲不苟,衣衫乾淨平整,一看就是個利落人兒,只是行動間腿腳有些不便,顯出幾分老態來。
胡姨娘忙起身去扶:“張媽媽快起來。”
她揚聲道:“阿杏,快搬個小杌子來。”
等張婆子坐定,主僕二人寒暄了幾句,胡姨娘問:“張媽媽看我臉色如何,近來一直按您說的方子調養著,倒是覺得身上輕快許多,卻一直沒動靜——”
自打來了國公府,雖也有太醫定期來診平安脈,可胡姨娘心裡信的,還是眼前這位老婦。
不是說這老婦比太醫還高明,而是她放心不下。這偌大的國公府。她初來乍到,只得處處小心,不然萬一被戚氏悄悄害了去。恐怕還不知道。
對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一個能生養的身子更重要的。
張婆子睜著渾濁的眼睛,仔細瞧了瞧胡姨娘,露出個笑容:“太太面色紅潤,氣色看著更勝以前,想必老爺對太太很體貼吧?”
這話問的雖含蓄,胡姨娘卻懂了張婆子的意思。
這大半年來。老爺歇在她屋子裡的次數是不少的,自然少不了夫妻之事。
饒是平日潑辣爽利。此時也羞紅了臉,囁嚅道:“老爺向來是好的……”
她下意識的捏了捏垂在腰間那雙魚戲蓮的精緻香囊,臉上紅霞更多了。
張婆子目光隨之下落,停在那香囊上。忽然怔住。
見張婆子神色有異,胡姨娘問:“張媽媽,怎麼了?”
“太太那香囊,能不能拿給老奴看看?”
這要求提的突兀,胡姨娘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愣才取下香囊遞過去,不解地問:“怎麼了?”
張婆子卻並不回答,而是把香囊放在鼻端,深深嗅了一口。臉色越發的沉,隨後竟解開香囊,把裡面的香料倒在了手上。
“張媽媽!”胡姨娘又急又怒。
這香是老爺親自買給她的。是她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的證明,亦是她沮喪時的寄託之物,被一個下人這樣取出來,哪怕平日對這下人再看重,這一瞬間,也是有些控制不住怒火的。
可很快。胡姨娘就被張婆子凝重的神色給驚住了,死死盯著她的動作。
張婆子把那塊香用指甲刮下一些。放在指尖捻了捻,隨後又放在鼻端聞了許久,然後,竟伸了舌舔了舔。
“張媽媽?”
胡姨娘心漸漸沉了下去:“這香……怎麼了?”
問完這句話,她心高高懸了起來,好像掛在了百丈懸崖上,只等著一個答案,就能跌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