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究竟有什麼不妥,他們現在到底是落難的身份,如今倒像是來人家做客了。
他還沒那麼大臉,忙說了幾句妥帖的話。
他這樣的人,矜貴時如高嶺之花,可若是軟和下來,一舉一動皆令人如沐春風,不自覺就按著他的意思來做。
一頓飯自是吃的和樂。
甄妙一直沒醒來,羅天珵也不催,只想讓她好好睡一覺。
那小哥掄著斧頭在院裡劈柴。
婦人做完家務事,藉著皎潔的月光縫衣服。
羅天珵就走到了婦人身旁。
“郎君。”婦人似乎很是忌憚羅天珵,心一慌,針尖刺入指腹,血珠兒就冒了出來。
羅天珵端坐下來,問得直截了當:“大娘,您覺得我像誰?”
婦人身體一僵,良久才回神,有些不自在地道:“郎君說笑了,小婦人哪裡會見過像郎君這樣的人物。”
羅天珵不急不緩,又道:“大娘和小兄弟,不是親生母子吧?”
一番話說得婦人花容失色,像見了鬼似的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羅天珵笑而不語。
他這番眼力還是有的。
那小哥已有十四五歲年紀,這婦人雖然因為長期操勞形容粗糙,看著像是三十些許,可要是細看也不過二十六七罷了。
十三四歲生子。不是沒有,可畢竟不多,尤其這種農家。女子也是勞力,往往留到十六七歲嫁出去還是早的。
且這婦人言談舉止,總是和這種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有那麼點格格不入。
既然有了疑慮,當然是要詐上一詐。
這樣逼迫一個婦人,確實有以怨報德之嫌,可他實在是想知道,這婦人把他當成了什麼人。
查探詢問本就是錦鱗衛的拿手好戲。這樣步步緊逼,婦人終於受不住。把緣由說了出來。
原來她曾在外邊縣裡一戶人家當乳孃,只因為被人陷害,小主子吃了她的奶差點沒了,主人發怒。尋牙婆把她賣了,幾經輾轉才在這小山莊安頓下來,嫁給一個獵戶當續絃。
只可惜那獵戶短命,一次進山就再沒回來。
留下一個半大小子,母子二人雖沒血緣,相依為命的過著,感情倒是越發深厚。
“許是小婦人記岔了,乍然見了郎君,就覺得和那男主人很像。”婦人說完。有些忐忑。
羅天珵又細細問了那戶人家的背景和住址,婦人也都一一答了。
直到他道謝,那婦人才回過神來。心中懊惱怎麼就忍不住把那些事情說了,這可不是給自己惹禍嘛。
“大娘放心,此事定不會把您牽連進去的。我們夫婦承蒙您收留,已是感激不盡了。”羅天珵說著習慣性的去摸荷包,想拿幾塊碎銀子出來,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身上銀子早讓媳婦搜走了,當下臉上微熱。
婦人在大戶人家做過事。是個有眼色的,一看羅天珵尷尬,就立刻明瞭他的用意,連忙道:“郎君和太太儘管住下,你們遇到了強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錢財失了不算什麼。”
她是以為,這小夫妻的錢財早被歹人搶光了,不過她也不會因為這個就趕人走。
這郎君一身貴氣,本來是有恩的,這麼一趕結了仇,那就太蠢了。
羅天珵憋著一口氣進了屋,想從系在甄妙身上裝銀子的荷包裡取兩塊碎銀子,手剛伸到那裡扯了一下,就被一雙手按住。
羅天珵還以為甄妙醒了,可再一看,她雙眼緊閉,呼吸均勻,分明睡的正香,那雙手卻死死捂著荷包不放手,那模樣,就跟護食的小狗崽子似的。
羅天珵又好氣又好笑,卻不忍弄醒她了。
既是知道了婦人反常的原因,反倒不急了,乾脆留在這裡養傷。
一動不如一靜,那些豺狼虎豹陰謀陷阱,目前還難以斷定到底是哪一方的。
他們夫婦是被殃及的池魚,還是本來就下手的物件,亦未可知。
實在是事情一旦和天家有了牽扯,就太撲朔迷離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哪怕此事原本和二叔無關,到如今,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順利回京。
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不是麼?
羅天珵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為了少生事端,二人並不出去,只給了銀錢讓婦人買些傷藥來。
那小哥名阿虎,繼承了父親的本事,也是個小獵手,既要上山打獵,受傷就是難免的,婦人偶爾去買傷藥,倒不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