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蓮枝像祥林嫂那般抱怨個不休時,就不止一次提到過,她認為,如果不是她眼睛上落下疤痕破了相,她肯定可以出頭的。
見她如此急切,阿愁笑了笑,也不計較她之前的種種牢騷怪話,回身指著小案上放著的眼影和眼線筆道:“我用了這些東西……”
“這是什麼?”不等她把話說完,那蓮枝早已經伸手過去,一把抓起那支筆,道:“這不是花間集的眉筆和眼影嗎?”
其實這並不是眉筆,這是阿愁新近才剛弄出來的眼線筆。只是,因為主事的李穆如今滯留京城不歸,阿愁才沒有將這眼線筆拿出去投進花間集罷了。
——當初李穆提出合夥一事時,除了想要藉此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外,也是想著幫阿愁脫貧致富的。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這一世的阿愁雖然換了個殼,其實骨子裡她依舊還是前世那個“胸無大志”的秋陽。她之所以同意跟他合夥,與其說是她想發財,倒不如說,她更想借由他手上的資源,折騰出她想要的一些東西罷了。很顯然,比起做個富家婆,她更寧願腳踏實地靠著自己的手藝吃飯。既然她所不願,他自然更不會強迫於她。於是乎,阿愁便真個兒成了純研發人員,以至於李穆這一不在家,她連自己新弄出來的東西該交給誰都不知道了……
雖然這眼線筆一時不能問世,不過,花間集裡所賣的眉筆,臨時倒也能夠充作眼線筆用,不過是因為筆芯配方的不同,可能不容易上妝罷了。
於是阿愁便指鹿為馬地胡亂應了一回。
“這些該怎麼用?”蓮枝巴巴地問著。卻是似乎忽地想到了什麼,便又裝著個可憐模樣,對阿愁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有你們行內的規矩,有些東西是不能外傳的。叫你教我是為難了你。可你瞧瞧,我都已經這個歲數了,再混不出個模樣,我這一輩子就完了。”又道,“要不,你悄悄的教我,我給你錢……”
阿愁看看蓮枝,心裡微微一嘆,笑道:“我可以教你,也不要你的錢,不過,你得幫我打聽一個人,她叫果兒……”
和其他梳頭娘子們的鄙帚自珍不同,阿愁並不忌諱將她知道的教給別人,何況,她那些和這個時代不同的妝容理念,願意接受的人越多,於她來說就越是有利。
等蓮枝也上臺去了,閒下來的阿愁不由就想起了那如今陷在京城動彈不得的李穆。
李穆原以為,他最多二月裡就能回來的,卻不想,他、二十三郎、二十六郎,還有那十四郎,竟都被皇帝授了宿衛之職留在京城。且,據說,如今京城人都傳聞,將來能夠承繼大統的未來儲君,必定是出自他們兄弟中的一個。
據說,那母族為世家出身的十四郎李秧,如今正得著世家們的支援;母族是書香門第的二十三郎李和,則得到朝中諸多書香寒門出身的官僚們認同;二十六郎李程雖然母族不顯,卻因他為人豪爽好武,很得軍界諸人的好感;至於二十七郎李穆,則因他姨母跟皇后有舊,也頗受一些人看中。
立嗣之事,自古以來就浸透了血水和權謀。既便李穆早說了他對那個位置沒興趣,阿愁則更是深知什麼叫作“身不由己”。便是李穆自己無意,他姨母宜嘉夫人也未必沒那心思。便是宜嘉夫人無心,她背後的皇后,只怕也更願意讓一個跟她有關係的人坐上那個位置。到時候,只怕就算李穆不願意,他也不得不被人拱上那個位置……
雖然李穆總以一張笑臉掩飾著他的不好接近,幾年相處下來,阿愁卻是比誰都知道,其實這孩子很是重情重義。不僅是他,同樣跟她關係不錯的二十六郎和二十三郎,其實也都是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可這承嗣一事,卻全然不由他們自己做主。作為這幾個人裡唯一的成年人(?),阿愁心裡不得不擔憂著,他們兄弟之間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生了什麼隔閡,有了什麼心結。偏他們都在京城,她卻在廣陵城,便是她想要幫忙也幫不上。
因道阻且長,從廣陵城到京城,最快也需得走上大半個月。自李穆進京後,阿愁就只收到過他的三封信,且信裡什麼重要的事都沒說,只寫了一些京城的風土人情——當然,阿愁也知道,於這個敏感的時期裡,他也沒辦法在信上寫些什麼要緊的事。
因瓏珠新婚,這次李穆進京並沒有帶走瓏珠,而是帶了強二狸奴和蘭兒香草四人。那強二是李穆身邊的總管,所以每回李穆總派著狸奴來送信。可每每被瓏珠和阿愁兩個盤問起來,那笨狸奴除了與有榮焉地說著他家小郎在京城如何風光,如何因著那首贊他美貌的長詩而受京城人士的追捧外,這孩子竟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雖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