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枝和思齊一樣,大概僅算得是熟人;瘦猴則是曾經的同伴;王府那三位小郎君……只彼此那懸殊的身份,就註定了他們可以當她是朋友,她卻只能將他們擺在熟人已滿朋友未及的那麼一個位置上。
這麼想來,阿愁不由就對李穆一陣抱歉。她能感覺得出來,李穆真心當她是朋友,可她卻沒辦法還他以同樣的友誼……
友誼。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定義這個詞的,於阿愁來說,能被她認定是朋友的,至少該是她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她卻沒辦法讓自己去百分百信任李穆。不僅因為他的身份,也因為他如今愈發突顯出來的高智商……前世就被人以高智商在各個方面碾壓的阿愁,這一世可再不想重蹈覆轍了。
這般想起來,她果然有些冷酷無情又自私自利呢,明明知道自己回報不了對方同樣的友誼,卻利用著對方幫自己提高實力……
於阿愁內心裡的一陣自我批評中,樓梯下方候場的銅鈴響了起來。
一陣忙亂後,龍套們都上臺去了,阿愁這才得了空閒。
那甜姐兒看看左右,湊過來小聲道:“那六指猴兒,就是你跟胖丫要找的瘦猴?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瘦呀!”
之前甜姐兒和餘小仙曾跟阿愁去過幾次李穆的別院,所以她倆都認識胖丫,且也聽胖丫說過要找當年小夥伴的事,所以她才有此一問。
餘小仙也湊過來笑道:“那大張牛的說書可逗人了。有一次有人請我阿爹去吃茶,我也跟著去了。那家茶樓里正好請了大張牛坐堂,我聽過那一回,笑得肚子都疼了。難得今兒他輪到小場,等會兒我們也去臺下聽聽吧。”
阿愁這“西貝貨”這才知道,原來教坊裡諸人不是如她想像的那樣只能在永樂坊裡表演,外間酒樓茶肆才是他們真正的舞臺,甚至是這些大家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反而是永樂坊裡那些花街柳巷,很難看到這些大家的身影。也正因為如此,教坊才硬性規定了這些名角們要輪流在小場演出。
依著阿愁原來的想法,她原想趁著這會兒閒下來的空當去找瘦猴問一問果兒下落的,直到聽到餘小仙的話,她才想起來瘦猴還得上臺,於是便只得暫時按捺下心神,等著事後再說。
等到了第三場時,餘小仙便果然拖著阿愁和甜姐兒擠到那通往舞臺的樓梯下,和其他一些龍套們擠在一處聽著舞臺上的聲音。
瘦猴說過,他今兒要跟他師傅演雙簧。聽著上面的聲音,阿愁便知道,瘦猴應該是前面表演的那個。而叫她驚訝的是,那大張牛長得五大三粗的一個人,竟是學什麼像什麼。可惜的是,她們不好去舞臺上,倒叫阿愁看不到瘦猴的表演。
不過,想著瘦猴一向靈動的眉眼,以及聽說如今他已經漸漸闖出了一些名聲,便是阿愁心裡暫時還不認為瘦猴是個“朋友”,依舊默默替他高興著。
而替瘦猴高興的同時,她不禁想到果兒,卻是不知道她的近況如何。
四個人裡,她也好,胖丫也好,算是平平安安的。那吉祥家離廣陵城路遠,雖然不能及時通著訊息,可因鄭家大郎在梅花書院裡讀書,倒也能時不時報個平安,如今也就只有果兒還不知究竟了……
阿愁原以為,瘦猴下臺後他倆就能撈著機會說一會兒話的,不想瘦猴跟他師傅才剛一下臺,那教坊的管事就笑呵呵地給大張牛遞過去一疊子局票,卻是後頭的“包廂”裡聽說大張牛今兒趕小場,便下局票來請他去說書。甚至還有人專門點了六指猴的名。
那瘦猴見阿愁站在樓梯旁,便衝著她又是一陣擠眉弄眼,比了個“等我去找你”的手勢,便跟著他師傅“應局”去了。
而直到戲樓上的戲散了場,阿愁也沒等到瘦猴來找她。
她們這些梳頭娘子雖受僱於教坊,卻並不被允許在教坊裡胡亂走動。這邊戲一散場,便有管事領著她們去了那專給她們休息的偏院。
別人都和往日一樣,進了那大通鋪房間裡睡下,只阿愁藉口天熱睡不著,在廊下踮著腳尖往那燈火輝煌的偏院外張望著。
瘦猴叫她等著他,可她不知道戲樓那邊散了場後,瘦猴能不能找到她。而直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瘦猴是怎麼找到她的。聽蓮枝的意思,應該不是蓮枝告訴瘦猴她的下落……
阿愁忐忑著,不知道瘦猴能不能找到自己時,那院門外忽然就閃進來兩個人影。
因房間裡其他人都睡下了,院子裡沒個燈火,阿愁一時也辨不出來人是誰,便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她這裡一動,那閃進來的兩個人便都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