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一眨眼,趕緊將那擼起的衣袖放了回去。
那以手肘撐著案几,正默默觀察著這幾個“孩子”的李穆,忍不住就舉著拳頭遮在鼻下,發出一聲悶笑。
偏二十六郎李程自小就沒怎麼跟女孩相處過,自是不知道阿愁這個舉動的失措之處,他依舊驚訝於她那手腕的枯瘦,只道:“你家裡都不給你吃飯嗎?”
頓時,小小的包廂裡再次響起李穆的悶笑聲。
而,他笑聲未落,便感覺到一股含著凌厲的視線向他掃了過來。
李穆一抬頭,卻是正和那叫“阿醜”的女孩的眼撞在一處。
顯然,那孩子很有些色厲內荏,她敢悄悄瞪他,卻不敢跟他明著對眼。二人的視線才剛一觸及,她便飛快地閃開了眼,只裝著個天下太平的模樣。
李穆看了,不由於心裡又悶笑一聲,然後帶著一種他都沒有意識到的不甘心,再次看向那個林巧兒。
至於阿愁,早於前世就被秋陽奶奶的嚴厲給調…教得極有眼色的她,在險些被李穆抓個現行後,立時識時務地移開了眼。直到她感覺不到李穆的視線,她才又一次偷偷瞥向李穆。見李穆依舊把注意力放在林巧兒身上,她不由於心裡替巧兒一陣默默擔心。但奇怪的是,和跟只猴子般圍著她亂轉的二十六郎君不同,這位二十七郎君似乎只滿足於在一旁看著那“小佳人兒”就好。這不禁叫阿愁又替巧兒稍稍鬆了口氣,然後才扭回頭,於心裡默默評估著自己眼下的處境。
想了一想,她便裝出一副傻大姐的模樣,跟那熊孩子二十六郎周旋起來。
其實,打阿愁還是年幼的秋陽時,她就極有人緣,且她對人似乎有著一種極敏銳的直覺,總能知道對方需要的是什麼,然後下意識地去迎合對方。所以,哪怕只是初次見面,她也總能很輕易就博得對方的好感。便是在林巧兒和兩個侍女,甚至包括李穆看來,她這看似魯莽的膽大妄為,多少有些作死的成分,可其實阿愁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分寸,也一直小心觀察著二十六郎的反應。
而,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樣,二十六郎並不介意她這樣的“冒犯”,甚至還覺得她這樣的態度,其實是一種對他的親近和接受。因此,二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甚至,那二十六郎很快就忘了,其實這才是他跟阿愁的第二次見面而已,竟跟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熱情地張羅著讓人送些吃食上來,好把這一把骨頭的“阿醜”給喂肥一些。
聽著這二十六郎口口聲聲叫著自己“阿醜”,忍了半天的阿愁終於沒能忍住,開口辯駁道:“我不叫‘阿醜’,我叫‘阿愁’。愁眉不展的‘愁’。”
因著“愁眉不展”四個字,不由就叫李程低頭往她臉上看了看,忽然道:“咦?你怎麼看起來沒那麼醜了?”
阿愁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眉——她才不會告訴這孩子,一個正確的妝容於女子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二十六郎倒並不在意她是不是會回答他,只揮著手又道,“我看你整天笑嘻嘻的,看著一點兒也不像是愛發愁的模樣啊,可你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
說話間,正好酒樓裡的侍者送來了酒菜。看著那些於秋陽來說,已經是隔了一輩子不曾見過的美食,阿愁忍不住一陣默默吞口水,因此,再回著二十六郎的話時,她便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誰知道,”阿愁極是西洋化地聳了聳肩,一邊巴巴看著那兩個侍女往另設的小几上端著各色菜餚,一邊隨口應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已。”
“代號?”
忽然,一個清亮的嗓音插話進來問道。
“啊?”
阿愁一愣,回頭看去,就只見那位二十七郎君正撐著下巴在看著她。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這竟是她進來後,那位二十七郎君頭一次開口說話。
而,他撐著下巴的模樣,雖然看著是一副孩子似的好奇,可那雙如墨玉般幽深的眼眸,卻是忽地就叫阿愁有種被人看穿了的窘迫——就好像,他知道她這番裝瘋賣傻,其實不過是為了趨吉避凶,在跟二十六郎那個熊孩子套近乎一般……
見她不開口,撐著下巴的李穆又道:“你說‘代號’。這個詞兒聽著有些耳生呢,什麼意思?”
他的問話,不由就叫阿愁眨了一下眼——她還真沒把握,這個時代裡有沒有這麼個詞……
“呃,”她轉著眼珠道,“就是……‘代稱’的意思吧……”又裝著個靦腆模樣笑道:“我……也不太知道,只聽人那麼用過,就學了來……”
——如今她只是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