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那年,她險些因廖莎莎而犯下大錯後,曾有近半年的時間一直在躲著秦川。然後,於冬日的一個晚上,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時間裡,秦川於她家樓下截住了她。他叫住她時,也如現在這樣,問著她:“怎麼,不認得我了?”
再次本能後退的阿愁,險些兒叫身後的臺階給絆倒。
李穆的眼眸飛快一閃,伸手扶住她,看著她又道:“之前我就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一樣,偏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你呢?你可記得以前在哪見過我?”
被李穆握住手臂的阿愁,此時除了發呆,也只能發呆了。她呆呆看著李穆,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打鬧著的二木頭、四丫和招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跑回來,李穆才收回手,回頭衝那三人微笑了一下。
對於兩位王府小郎君,小樓裡的眾人們一致認為,那位二十六郎君是個可親可近的,而雖然也一樣笑臉迎人,可這位二十七郎,卻給人一種不好親近的印象。因此,便是這會兒他笑得很是和善,依舊令四丫和招弟遠遠地就站住了。連一向膽大包天的二木頭,都捏著那香頭沒敢靠前。
最後還是聽到女孩們的通報,急急迎出來的孫老,才叫阿愁從恍惚中醒過神來,趕緊側身讓開了門口。
“小、小郎怎麼來了?”
孫老擠開阿愁,看著李穆激動地搓著手,一副不知該是行跪拜大禮還是僅作揖問安就好的忐忑。
虧得李穆及時扶住他,嘴裡說著“免禮”二字,這才終結了孫老的糾結。李穆笑道:“前兒受了你們各家的禮,總不好不回禮。正好這會兒閒著沒事,就過來給各位拜個早年……”
他一邊說著,一邊扶著孫老的手,頭也不回地從阿愁身邊走進院中,卻是連眼尾都不曾再給阿愁一個。
阿愁眨了眨眼,於眾人的背後伸手按了按仍莫名激跳著的胸口,趁著眾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李穆身上,她趕緊悄悄溜上樓去。
於樓梯上背對著眾人的阿愁自是不知道,她才剛一轉身,李穆的眼就往她背後看來,且,那唇邊還飛快地掠過一抹淺笑。
正如李穆所說,他是來給眾人送回禮的,因此,只他一個人來了,並沒有帶著那一向跟他焦不離孟的二十六郎。而回禮一事,自是不用他親自動手,他於天井裡跟孫老和晚了一步才迎出來的王夫子各說了兩句話後,便轉身打道回府了,只留下瓏珠在那裡分派著各家的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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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兒是除夕,坊間那原本該於暮鼓時分關閉的坊門,難得地仍開啟著。只是那不時響起鞭炮聲的街道上,顯得出奇的冷清。
這個時辰,該到家的都已經到家了,那還沒到家的,都於路上向著團圓的家宴狂奔著。仁豐裡通往王府的大道上,一輛駟馬馬車正狂奔在夜色中。被燻爐烤得暖融融的車廂內,李穆裹著身上的大氅,那張一如女孩兒般精緻的臉龐上,正無聲地展露著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容。
這樣一來,他想,她肯定就不會認錯人了。
千般算計的李穆,卻是再想不到,此時的阿愁心裡正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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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孫老和王夫子親自將李穆送上馬車,再回到小樓裡時,就只見樓裡的眾人一陣群情激盪,到處都洋溢著一片激動的議論聲。
年蒸那天,因書院裡還沒放假,王夫子並不曾有幸見過兩位王府小郎君。如今這麼親眼一看,就和所有偏愛個美色的大唐人一樣,雖然只這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全然不能叫王夫子瞭解到這位二十七郎君的性情為人,他依舊為這位二十七郎君的丰采所折服,卻是從他的相貌到舉止,一時間,那種種溢譽之詞,簡直都可以編個大詞典了。
王夫子的誇獎,叫孫老聽了,竟是比他誇了他那寶貝孫子二木頭還要高興,忍不住就擺出一副他跟兩位王府小郎乃是忘年之交的模樣,跟王夫子炫耀著年蒸那一天裡,兩位小郎君是如何親切地跟他交談著,如何屈尊向他請教該怎麼做包子,以及他如何深入地和兩位小郎探討著年蒸的意義……
至於瓏珠。派完各家的年禮後,已經好幾年不曾在家過年的她,這會兒早被她母親鄭阿嬸給拉回了家。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阿愁不用豎耳朵,都能聽到鄭阿嬸那比往日裡高了不止一個八度的笑聲。
李穆過來時,莫娘子正在房裡梳頭換衣裳。等她換好衣裳出來,李穆已經走了。因此,莫娘子和韓家那兩位同樣忙著梳妝的姑娘一樣,竟都沒能見到李穆。見眾人都激動議論著,莫娘子便問著那趴在欄杆上,探頭看著樓下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