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位周娘子是某個貴人府上的姬妾,後來貴人沒了,他們母子就被主母趕了出來。好在周娘子是個有盤算的,早早替他們母子備了後路——便是位於九如巷裡的這兩棟宅邸了。他們母子住著巷底的一戶三進院落,便把前面這棟四水歸堂式的小木樓分租了出去。
如周昌對阿愁所說,院子一樓的南屋裡住著的,是孫供奉一家。
——直到後來阿愁才知道,這時代的當鋪多少兼具著個銀行的作用,一般都有著官家背景,所以當鋪裡的供奉於三教九流中地位還挺高,竟是排在上九流的第六等裡。
所以,當時周昌才給她遞了那個“你明白了吧”的眼色。
而,許是因著這個緣故,叫孫供奉自己也頗有些自恃身份的。加上鄰里間和氣,人人都尊稱他一聲“孫老”,便叫這老頭兒真個兒當自己是那“德高望眾”之輩了,竟常常不自覺地充當著周家小樓裡的“樓長”,不管是鄰居之間有什麼齷齪,或者是家裡鬧了什麼家庭矛盾,這位孫老總愛站在道德至高點上跳出來“主持”一番“公道”……
和這愛管別人家閒事的孫老不同,他的兩個兒子竟全都不像他,於人前都不怎麼愛開口。
大郎孫謙自幼師從於孫老,如今也在當鋪裡做著供奉。雖然人都在背後說,其實這孫大郎鑑寶的本領要遠高於孫老,可孫老卻認為,兒子之所以會有如今的名聲,都是因為沾了他這老子於供奉一行裡“德高望眾”的光。
二郎孫遜並沒有接了孫老的衣缽,而是師從他外祖父,如今在藥房裡做著坐堂先生。許是因著隔行如隔山的緣故,孫老對於二郎倒沒有像對大郎那般挑剔,因此鄰居王阿婆便總於背後悄悄說著孫老偏心小兒子。
大郎和二郎娶的妻子雖然都姓李,可這妯娌二人卻並不是一家人。鄰居們都稱大郎媳婦為大李嬸,而叫二郎媳婦為小李嬸。
大李嬸和大郎一樣,看著就是個敦厚溫柔的沉默性情。可阿愁卻發現,這位大李嬸其實是個妙人兒,面對強勢的阿翁,大郎總縮著肚子聽教訓,大李嬸則雖然表面看上去很是溫馴,可轉過頭來,她卻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顯然並沒有把她公爹的話放在心上。
至於小李嬸,性情卻是和那孫老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都有著一副“俠肝義膽”,哪怕鄰居家裡打孩子,她看不過眼去時也會不管不顧地插上一手。就如周昌所言,雖然大家於背後對那總愛充著個高高在上大家長的孫老頗有意見,對於小李嬸的熱心腸,倒是頗受鄰居們的好評。
那大郎夫妻原育有二子一女的,可長子未滿三歲時就夭折了;次女則跟阿愁同齡,今年九歲,名叫孫楠(阿愁:“……”);幼子才剛一歲半,如今還沒有起大名,只叫著他“小寶”。至於二郎夫妻,膝下卻是隻育有一子,便是這活猴兒一般的“二木頭”孫林了。
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頭老太的心尖子”,自長孫沒了後,這二孫子孫林就成了孫老的心肝寶貝。便是他犯了錯,老頭兒也再不許他爹孃老子管教一句,所以才把個二木頭給養歪了。虧得如那周昌所說,小李嬸是個明理的,雖然因為脾氣急躁而總管教不到點上,可多少總能抑著一些二木頭的野性子,才沒叫這孩子徹底長歪了。
和性情張揚的孫老不同,一樓西廂住著的王夫子倒是個典型的讀書人品性,待人斯文有禮,說話從不高聲。
王夫子是個教書先生,在梅花書院裡任教——以九流排名來說,他家該排在中九流的第一或第二位,阿愁有些拿不準。
不僅是他脾性溫和,連著王師孃,帶他們的大女兒招弟、二女兒盼弟、三女兒來弟,一家子都是斯文人,唯有那四姑娘結丫是個異類,竟是一點就著的爆炭脾氣。
他家除了夫妻倆帶著四個姑娘外,還有個愛跟人議論別家八卦的“碎嘴”阿婆——二木頭告訴阿愁的許多鄰里“辛秘”,都是他從王家阿婆那裡聽來了。
後來阿愁才知道,那王家阿婆並不姓王,也不是王夫子的母親,而是王師孃的母親,因她喪夫無子,才跟著女婿一家過活的。
那王夫子年過三旬了,膝下卻是除了一排整整齊齊的四個女兒外,竟沒個可以撐起門戶的兒子。只從他給四個女兒起的小名兒上,便能看出這王夫子求子之急切。如今王娘子肚子里正懷著他們的第五個孩子,一家人都盼著這是個男孩才好……
一樓的東倒廈裡,住著一位以給人看風水為生的先生,姓吳——三教九流中,排中九流的第三位——因他也識文斷字,所以在鄰里間也頗受人尊敬。
一樓的西倒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