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生兒,她就極負責任地將那孩子抱養過去,同時往宗人府裡報個名。因此,廣陵王府竟是大唐所有皇室家族裡,唯一一個將所有孩子都上了玉牒的人家。
而且,世家女出身的王妃還極講究個規矩體統。便是她其實也很不耐煩教養府裡的那些小郎小娘子們,她也絕不肯叫那些低賤的姬妾們教養了這些記在她名下的子女——反正王府裡多的是各色奶孃僕從。
甚至,因那些孩子才剛出生就被王妃派人抱走了,以至於那些不受寵的姬妾,連自己生的是男孩是女孩都不知道。不僅如此,王府裡許多的小郎小娘子們也搞不清自己的生母是哪一個,除非他們的生母能夠像二十三郎、二十六郎或二十七郎的生母那樣,曾於廣陵王的面前得寵過相對較長的一段時間。
而對於知道自己生母是誰的小郎小娘們來說,這卻未必是一件幸事。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十三郎的生母那樣,是被強擄來的,許多人都如李穆的生母牡丹娘子和二十六郎的生母承歡娘子那樣,是家裡趨炎附勢,主動將女兒送進王府的。因此,這些知道自身出處的小郎小娘們,不免會被自己的生母以及母族親戚們以各種理由給纏上。
不說二十六郎,便是生母已經亡故了的李穆,若不是受著宜嘉夫人的庇佑,他也少不得會被趙家人給纏上。
雖然同情著他二十六哥,李穆卻是什麼也說不得,只應道:“你的錢可夠用?若是不夠……”
不等他的話說完,李程已經揮著手拒絕了,道:“我寧願我身上沒錢。只要我確實沒錢,誰也拿我沒辦法。”
二人於車簾低垂的車上說著話時,誰也沒留意到,他們的馬車正巧駛過莫娘子和阿愁的身旁。
因那跟車的侍衛看著眼熟,便叫阿愁多看了那車一眼,卻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正是她差點闖了禍的那輛車。
於是她拉了拉莫娘子的手,將那車指給莫娘子看。
莫娘子看看那車,又衝著她一陣不贊同地搖頭,道:“女子走路該目不斜視才對。”又挑剔地看看阿愁,“你的儀態該好好練上一練才行。”
頓時,阿愁一噎——好吧,前世被她奶奶這般教訓過太多次了,所以阿愁倒並不覺得怎麼難受。
倒是莫娘子,回過神來時,不禁悄悄看了阿愁一眼。見這丫頭竟心大地不以為意,她不禁又暗暗搖了搖頭,一時不知道阿愁這樣豁達是好還是不好。
而,阿愁和李穆都不知道的是,當阿愁想到她奶奶時,馬車上的李穆猛地一怔。因為那一瞬,他的腦際再次閃過那種熟悉的感覺。
“怎麼了?”
見他忽然變了臉色,二十六郎趕緊把頭湊了過來。
李穆立時不客氣地一巴掌推開他的臉,皺眉道:“別出聲!”
卻是維持著一隻手仍蓋在李程臉上的動作,就那麼皺著眉頭,使勁追蹤著腦海裡那個飄忽著的……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半晌,李程才於他的掌下哼哼道:“我能動了嗎?”
李穆回過神來,這才收回手,又狠擰起眉,揉著額頭道:“你不許出聲兒,我要想事兒呢。”
李程忽地就笑開了,道:“又來了,你明明比我還小了三四個月呢,竟總裝著個大人的腔調說話。你這麼個小人兒,能有什麼大事想?”
他伸手想要去戳李穆的腦門,卻叫李穆不客氣地一巴掌開啟他的手,不耐煩道:“別吵,我好像就要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李程不解。
“很重要的事。”李穆推開他,閉著眼靠在車壁上,又警告道:“你別再跟我說話,不然我可要趕你下車了。”
知道他說一不二性情的李程噎了噎,只得閉了嘴,挑開車簾無聊地往車外看去。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東凰大街上。因街上車多,叫他們的車一時堵住了。於是,便這麼,李程再次看到了那個“醜丫頭”。
他扭回頭,想把那“醜丫頭”指給李穆看。可看看李穆緊皺起的眉,李程撇了撇嘴,到底沒敢打擾他,只自顧自地探著個頭,看著那一笑起來眼睛就眯成兩道細縫的醜女孩。
“你笑什麼?”
忽然,一旁傳來李穆的聲音。
“啊?”
李程扭回頭,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他居然也在笑著——細究起來,卻是因為,那女孩雖然生得醜,可不得不說,她笑起來的模樣,極能夠感染人。
於是他再次撩起窗簾,指著車外道:“哦,就是剛才那個醜丫頭……咦